唐风的慷慨陈词，令济世堂众人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一个个略带羞愧地埋下了头。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没想到，这样高度凝练总结医道的一句话，竟然出自向来风评不佳、无才又无德的唐风之口。

周青傅虽然气愤，但多是因为在晚辈面前丢了颜面，对于唐风，自己实在是无理反驳，只能暗生闷气。

周家世代传岐黄之道，济天下苍生。周青傅怎么会没有医之大者，济世救民的觉悟。

可是他给自己定下“优伶娼妓者不医”的规矩，又岂止是因为简单的身份之见。

......

大梁开国十二年，驻扎在兖州淮山的州府军内爆发了一场奇怪的瘟疫，周青傅的祖爷爷和爷爷应招入伍诊治，联手抵抗瘟疫，却迟迟查不出疫源，总是医好一个，又爆发一片。

最后疫情过于猛烈，失去控制，周青傅的祖爷爷和爷爷也双双传染，不治而亡。

后来，京城派来的太医调查病因，推断出疫病原来是从军中娼妓身上传播而出。自此，周家自父亲一代便立下了“优伶娼妓者不医”的规矩。

不过，这件事情时隔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连周青傅也只是了解点皮毛而已。

所以，面对唐风，甚至女儿、徒弟们的误解，周青傅也不愿多解释什么，他能做的唯有对祖训坚持和固守。

周紫萱秉性善良，在听了唐风的一番话后很受触动，再加上语柔姑娘是她最先决定要救的，便站出来劝父亲说：“父亲，唐公子所言极是。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父亲这是在积德行善，岂能被教条的规矩所限制。再说，语柔姑娘已经赎了身，已经不是栖凤楼的人了。”

周青傅吼道：“你住嘴，这条规矩是用周家两条人命换来的！”

周紫萱原本是好意相劝，但却令原本隐忍克制的周青傅瞬间爆发。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周青傅身上所承受的痛苦远不会比别人轻。

“你走吧，这位姑娘周青傅实在是医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周青傅拂袖背立，做出逐客姿态，然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态度漠然，佯装淡定地扶捋着自己的胡须。

十几年前同样是这一幕，面对自己最器重徒弟易逐风的苦苦哀求，他毅然做出的是狠心拒绝的决定，而那个姑娘因他没有出手医治，最终在易逐风的怀里含恨死去。

曾几何时，周青傅偶尔梦到当年的场景，还是会怔忡不安。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怀菊见唐风碰壁沮丧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故意没好气地小声对唐风嘀咕：“少爷，别求他这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天下会看病的郎中那么多，没了他张屠夫，咱还能吃不了混毛猪。”

唐风再一次看了看周青傅，对方依然不会所动，神情也随之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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