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能走了。

弟弟终于能走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弟弟站起来这件事更让他高兴。

这条腿是弟弟的心结，也是他的。

当年全家数他最支持弟弟当兵，在他的鼓励下，弟弟勇敢追求自己保卫国家的梦想。

后来弟弟受伤了，截肢了，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院子里。

周围的大树遮住了弟弟院子里的阳光，也遮住的弟弟心里的光。

那时候弟弟的生活没有一丝光亮。

曾经很多个午夜梦回的夜里，他都在想，如果生活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拖住弟弟，死活不让弟弟去当兵。

保家卫国什么的谁爱去谁去，他只想要弟弟健全快乐地生活中这个世上。

他只是个混得很差的农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更没有能力拯救弟弟。

说实话，他早就认命了。

短短几个月间，从弟弟答应帮大闺女杀猪走出院子，到此刻弟弟穿着大闺女买的假肢走路。

桩桩件件更像是一场梦，而他沉浸在这场美梦中，希望永远都不会有梦醒的那一天。

屋子里的人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如此反复，一个个都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大傻子。

孟穗穗第一次见二叔哭得这么厉害。

哭出来好，哭完往事随风飘散，过去重重皆成过往。

怕二叔哭完之后尴尬，孟穗穗让孩子们去别的屋呆一会儿，她自己则去洗了几条毛巾，一会儿给几个老的擦脸。

孟宇帆和沈秀芳也紧随着她身后从房间出来，全家人默契地把空间留给三位老人。

不一会儿，老孟婆子也开门出来了，指了指门跟他们说。

“让他们哥俩好好聊聊，一会儿他们叫咱们，咱们再进去。”

刚才太高兴，这一闲下来大家都有点精神透支，甚至有点缺氧。

孟穗穗和老孟婆子在厨房里站着聊天，孩子们在西屋聊天，孟宇帆和沈秀芳则手牵着手在孟穗穗家院子里闲逛。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没开灯，不管走到哪都静悄悄，黑漆漆。

两人静静走了一会儿，孟宇帆声音干涩地开口。

“小芳，你嫁给我后悔过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沈秀芳借着月光望着孟宇帆的面部轮廓，摇头认真地说。

“从没有过。”

“为什么？如果你没嫁给我，继续留在城市生活，嫁个城里的男人，你的日子一定比跟着我好很多，我好像从来没让你过过好日子。”

说到最后一句，孟宇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不仔细听察觉不到。

沈秀芳反驳，“你这么说不对，虽然咱家日子过得紧吧，但结婚这么多年你一直对我很好，并没有因为结婚了，有孩子了就怠慢我，你一直对我和咱俩恋爱的时候一样。”

可能是因为刚被巨大的感动感染过，她今天说出来的话格外感性，话也比平时多。

夸起孟宇帆来更是滔滔不绝。

“而且你很会处理婆媳关系，从不会让我受委屈，同时也不会伤害你娘的心。”

“有孩子之后，你没有像很多男人一样当甩手掌柜，一直和我一起照顾孩子，教育孩子，陪孩子一点点长大。”

“你对我娘家也很好，每次我回去，即使咱家没钱，你也会竭尽所能给我撑面子。”

“最重要的是你是个好人，即使你没跟我在一起，你依然是个好人，你有知识，明事理，三观正，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你热爱教师工作，对教学事业一直保持热忱，认真教育你的每个学生，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能做到这么多挺酷的。”

谈到教师工作，孟宇帆拉着她的手蓦然收紧。

然后貌似不经意地问，“如果我不当老师了，你......”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以沈秀芳的性子，如果她最近没有发现孟宇帆的反常举动，她一定会脱口而出，问孟宇帆为什么不当老师。

此刻她沉默了两秒，她已经猜到孟宇帆心里在想什么。

然后温柔地说。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相信你不管做什么都会像做老师一样认真负责，我也相信你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孟宇帆感动坏了，一把抱住沈秀芳。

“老婆，我爱你。”

“老公，我也爱你。”

沈秀芳轻轻拍了拍孟宇帆的背说。

“宇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老师，我也不怕没钱，我只怕没爱，你给我的爱一直都是满的，所以即使和你一起吃糠咽菜我也不觉得日子过得有多苦，自始至终我相信的都是你这个人。”

孟宇帆一冲动，把实情说了出来。

“我被学校开除了，本来想明天一起跟你和爹娘说。”

当心里的猜测被证实，沈秀芳下意识吞了口吐沫。

她抱紧孟宇帆说，“没关系的，正好你好好休息一下，你都一口气养我这么久了，今后换我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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