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换皮之计
然而袁洪在出了徐府之后，却是并没有回去客栈，而是直奔皇城方向。
……
夜色虽然已经凝重，乾清宫内却是还有灯光烛火摇曳。
朱祁钰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司礼监和内阁，可以在明朝朝堂上崛起。
只因为全国各地官员每日送上来的奏本，简直就是多如牛毛，皇帝处理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心力。
即便先让内阁和司礼监剔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章，可剩下的依旧有厚厚好几叠。
至于奏章内容，不是哪里发生了水灾旱灾，便是何处盗贼流民作乱。
还有一些官员之间相互攻击，文武不和、正副官职间相互告讦，奏章里面骂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万岁，宫门外广西思明土知府黄厷，派了下人前来有本奏上。”
就在朱祁钰觉得无趣之时，司礼监大太监王诚走了进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
“有本子不会通过通政司，于明日一早再投递进来么？”
朱祁钰按了按眉心，只觉得浑身疲倦不堪。
“这是黄厷派其手下千户袁洪，亲自送到长安左门外的，不曾走通政司走寻常路子。“
“袁洪还说，此疏中所言重大，所以不敢冒味让他人知晓其中内容。”
王诚神情小心翼翼。
“这些土官蛮子，真是不懂什么叫做规矩。”
“若是人人都像他们一样直接找到皇宫门外，朕还要通政司衙门做什么？”
朱祁钰伸了一个懒腰，示意王诚把奏章呈上来。
王诚连忙躬身上前，朱祁钰拿过一看，入眼只是一个信封，里面也只是几张纸而已。
“奏章有固定格式，这也太不讲究了！”
“虽然是朝廷任命之土司，怎么也是我大明之官员，如此不讲究，真是不通礼仪！”
朱祁钰不由得又说了两句。
“回头奴婢就让人去说教一下！”
王诚一边回应朱祁钰，一边桌上的景泰蓝的烛台移近，把信纸铺开。
主仆两人定眼一看，只见微微泛黄的纸上，是谈不上什么书法的文章。
“高皇帝龙飞淮甸，定鼎开基，所期圣子神孙，传之亡穷。”
“胡寇犯边，先帝轻屈万乘，被遮虏廷。”
“扈从群臣，天下将士十丧八九。”
“逆虏乘胜长驱迫京，岩邑畿殆，非列圣在天之灵，预诞皇躬，銮登大宝，天下臣民，何所归向？”
“此皇天所以眷陛下也！”
“陛下即位已逾二年，东宫尚仍太上之旧，岂念太后先帝有所不忍？”
“臣惟太子天下本。”
“古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窃恐日月淹久，议论妄生，人心易摇，争夺与乱。”
“即欲循前代逊让之美，复圣天叙之伦，势有不可近者。”
“土星逆行太微垣，臣测天意殆有垂谕，愿早与亲信大臣密议易建，以一中外之心，藏觊觎之望。”
王诚帮着朱祁钰念完奏章内容之后，不由得愣住了。
只因为这份奏章，是在劝说朱祁钰改立太子，也就是行易储之事。
王诚只觉得双手微微颤抖，他满脑子都是“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八个大字。
“恭喜万岁，贺喜万岁！”
“想不到千里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忠臣！”
王诚之所以这般兴奋，是因为易储一事前前后后谋划了多时。
天下重臣，王诚知道已经全部不会发表反对言论了。
然而群臣为了顾虑自己的名声，都是不愿意第一个跳出来进谏。
如今黄厷这份奏章，无异于打破了沉默，使得易储可以正大光明拿出来讨论和通过。
“这个黄弘，不过是自己犯了重罪，故而想要首倡之功，来将功抵过。”
朱祁钰没有想到，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会再一次重现。
只不过朱祁钰要的易储，是堂堂正正的易储，而不是会被后人说成蝇营狗苟的偷摸之事。
“黄厷为了夺取土司之位，杀害他的弟弟和侄儿，这事广西巡抚年富已经于去年密报给到朕。”
“黄厷人在牢狱里面，他怎么可能会有书信流出来？”
“这纸张虽然泛黄，这笔迹却是新的。”
“想来是他人捉刀手笔。”
朱祁钰也是心细如发。
“不过昨日温州兵备道衙门，倒是也有上过一封易储的奏章。”
“只不过那份奏章写得粗俗简陋，实在不能拿出来给人看。”
朱祁钰说着，就从一叠奏章之中，抽出去一份来。
然后在王诚的注视下，朱祁钰把温州那份奏章的壳，给换到了广西这一份奏章上来。
“陛下的意思？”
王诚其实已经懂了，只不过他想确认一下。
“朕没有接到广西黄厷的奏章，他一个人憎鬼厌的叛逆之徒，要是由他来首倡易储，朕丢不起那个人！”
“至于这个温州兵备道，乃是仪鸣在江南心腹，也是世袭武将之家出身。”
“易储，自然是该从忠良之言！”
朱祁钰总结了历史教训，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命锦衣卫拿了袁洪，命年富对黄厷明正典刑。”
“然后去给仪尚书说一声，让他通知一下温州兵备道。”
朱祁钰这是要杀人灭口，也是为了让仪鸣和温州兵备道串好说辞。
“王诚，你去内阁传值守的陈循过来，叫他立刻拟敕，明日一早朕哎便要召集群臣讨论易储之事！”
朱祁钰又转身对着一旁的舒良下令。
“你出宫去，把王文和胡濙都给叫进来，朕要把这件大事告诉他们！”
朱祁钰之所以叫胡潆而不叫王直，那是因为胡潆已经明确表示过不反对易储。
“万岁，要不要请于少保入宫？”
舒良问了一句。
“不用！”
朱祁钰摆了摆手。
“找他于谦来做什么，他来了也只是会把朕再教训一顿。”
朱祁忽然觉得有些恹恹不乐，片刻前的喜悦心情也随之一扫而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朱祁钰想到了于谦那张古板的老脸。
“易储这么大的事，今夜肯定瞒不过他的。”
“若是他要夜里进宫来，你们也不用别拦着。”
“若是他不，那也随他。”
朱祁钰想了一会，还是软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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