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家国（二十五）

取名字十分重要，乌龙集，这个名字严重影响了莫敌对这一地区的判断。在他看来，乌龙肯定不是个褒义词，能够以这个词命名的地方，不应该是什么大城镇。莫敌去过安徽的不少行政公署所在地，在他看来，能够成为行政公署所在地的，无一不是繁华之城，比如第一区行政公署所在地安庆，安徽第二区行政公署所在地六安，安徽第三区行政公署所在地合肥，第五区行政公署所在地嘉山。即使是第六区行政公署所在地阜阳，也曾有过当年的繁华，如果不是黄泛区流民的因素，不会输过其他公署所在地。河南第三区行政公署安置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所在，莫敌有点先入为主的认为，河南省政府有毛病。

然而，当他的车子过了阜南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摆了一个大大的乌龙，乌龙集，绝不是名字表现出的那么贬义。首先，从阜南到乌龙集的路就明显比前面那段要好，能够看到有人维护的痕迹。其次，从吉普的速度和舒适度也能感受出来。四十公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便以抵达。

乌龙集，比莫敌想像中的要大得多！当淮河映入眼帘，莫敌就知道，河南省政府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第三区行政公署所在地绝对不是乌龙，而是相当的英明。这个名叫乌龙的大集镇是淮河干流上主要的货运物流码头之一，早在明末清初，乌龙集便是豫东南最大的盐粮集散地，有盐粮行数十家之多，百杂货店百十余家，染坊、油坊、酒坊等民生设施一应俱全！可谓商贸繁盛、商贾云集。有清以来，还曾驻有州判署、县佐、汛营、巡检等行政机构，还建有山西会馆、湖北会馆、两湖同乡会、灯笼书院等社团组织。镇中庙宇戏楼、雕梁画柱，舞榭歌台、水袖飞舞，素有小汉口之称谓。清时蒋彪诗云：“平畴遥望树荫浓、夹岸人家图画中。百尺层楼村远近、一湾流水屋西东。人敦礼让商山俗、野遍桑麻白社风。闭户不知门外事、桃源一径想能通”。繁华程度，可窥一斑。民国之后，此处因淮河水运便利，一水可沟通平汉线与津浦线，商贸繁荣，更胜往昔。

进到集镇东头十字街，迎面看到第三区行政公署的牌子，莫敌停下车前去问路，走到门口，向守卫打听骑八师的驻地所在。守卫看到莫敌肩头的少将军衔，“啪”的一个立正，很是认真的说了一回，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清楚，便回头跟另一个守卫说了一声，对莫敌说：“我送长官过去。”说罢，从门后推出一辆自行车来。

自行车在前，威利斯吉普在后，穿街过巷，沿着淮河向西大约走了三公里，来到一座大王庙前，自行车停下，守卫走到车门边告诉莫敌，这里就是骑二师

师部。

莫敌刚从车里走下，一个值星少尉便小跑过来，立正敬礼后，问：“请问长官来骑八师有何贵干，请出示证件。”

莫敌拿出派司，交给少尉，说：“我是第五战区2纵队副总指挥莫敌，想拜访贵师李师长，不知道是否方便。”

少尉看了派司一眼，确认莫敌所说无误，回答说：“李师长去潢川开会，只有副师长卢广伟长官留守。”

“那就拜见一下卢副师长吧。”莫敌说。

“好的，请跟我来。”少尉把派司递回给莫敌，前头带路，还让人去带莫敌的司机停车，安排司机和卫兵休息。

大王庙不是一座孤庙，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从庙门进来后，是一个十分宽畅的内院，内院的中央，有一方池塘，池塘里，几条残荷枯干，青石围栏，倒也古朴。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通道，直通内殿，左右长长的厢房，进进出出都是军人。

转到右边厢房靠里一间，少尉在门口大声叫了声：“报告。”听到里面的进来声之后，少尉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说：“值日少尉报告副座，第五战区第2纵队副总指挥莫敌将军来访。”

“快请进来。”实足的东北口音。

“莫敌冒味来访，还请恕罪。”莫敌走了进来。

卢广伟大步走近，远远就把右手伸出：“不冒味，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卢某未能远迎，也请莫将军勿怪。”

两人一握手，比较强烈，卢广伟标准东北大汉，昂藏身材，十分威武，圆圆一个大头，头发推成板寸，根根竖起，更显脑袋滚圆，大眼，高鼻，厚嘴，上嘴唇还蓄了一点日本式的小胡子。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再看莫敌，更显矮小瘦弱，两人都是少将军衔，但是卢少将则是威风凛凛，莫少将则毫无威风可言。

豪爽的卢广伟说话很大声，说：“我听说过莫将军的大名，我们十五集团军司令何柱国长官不只一次跟我们说过，中国最能打仗的就是广西人，广西人里有我何柱国这种挥舞马刀冲杀的汉子，也有弹指一挥，樯橹灰飞烟灭的奇人，比如说莫敌莫天纵。你们这些号称能打多少人的猛人，遇到我何柱国还能过几招，遇到莫天纵，你们连见面过招的机会都捞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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