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和哥哥呢?还没回来?还有,我是女眷,召我进宫,为什么不是姐姐的旨意,而是姐夫让人来传旨……”
“什么姐夫,那是皇上!”
卫国公夫人前所未有地掐了一把女儿,低声喝道。
卫襄一个激灵,明白了。
她眼神凝聚在门外渐渐远去的内侍身上,明亮的双眼有一瞬间的黯然。
什么姐夫,那是皇上。
爹爹和哥哥也没回来。
所以,到底是因为她被逐出师门的事情,不一样了吗?
卫襄很快转身离去:
“我去换衣服,这就进宫。”
卫国公府内院一阵忙乱之后,卫襄终于脱下了蓬莱弟子人人都有的蓝色衣裙,重新穿上了从前曾经嫌弃累赘的锦绣衣裙,各色大周贵女该有的首饰也重新戴在了她的身上,玎珰作响。
这套装扮足够庄重,至少,绝不会让人指责殿前失仪。
“去吧,稳重些,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万事小心。”
送卫襄出门上马车的时候,卫国公夫人低低地叮嘱了一句。
辚辚的马车行驶声音回响在黄昏时分的长安街道上,随着鬓边步摇的晃动,卫襄的脑子里回荡着娘亲的话。
“……如今后宫还是只有你姐姐一个人,朝臣们都要疯了,日日都有指责你姐姐善妒狭隘的折子进上去,虽然皇上始终没说什么,可担着这种千夫所指的罪名,你姐姐前些日子就病倒了,我进宫去看了一回,很是揪心……你爹爹和哥哥也曾上书请求皇上纳选新人,但皇上就是不松口……”
所以,姐姐如今的病,明面儿上是朝臣逼迫指责所致,事实上,是皇上一手酿成。
自古帝王无情,并不是说帝王不痴情,而是九五之尊的位置,很难容得下一心一意的情。
姐姐卫锦并不是一个一心一意非要独占帝宠的女子,这一点从她当年嫁入东宫为太子妃之时,她就跟家里人明明白白说过。
因为姐姐很明白,身为妻子,可以独占丈夫的恩宠,但身为皇后,那是绝对不能。
而皇上,如果真的是有心独宠姐姐,那大可以效仿曾经的中宗皇帝,嫔妃照纳,大不了摆在宫中做做样子,一点儿不耽误帝后情深。
可是,皇上居然连这么一点儿戏都不肯为姐姐做,硬生生让姐姐陷在这个让天下女子欣羡嫉妒的困境里,举步维艰。
她可怜的姐姐啊,那个曾经真心实意对姐姐的男人,到底去哪里了呢?
卫襄觉得眼眶中有什么要夺眶而出,但很快,她就忍了回去。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曾经她进宫是去看自己的姨母和姐姐姐夫,如今,是去见皇帝罢了,她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
马车行到宫门前,就停下了,除非亲王之尊,不然到了宫门处,都是要老老实实走进去的。
卫襄一下马车,远远地就望见站在宫门外那一道仙姿飘逸的身影,在渐渐布满星辉的夜幕下端然而立,如同一棵站立千年的玉树。
“襄襄。”
低沉悦耳的声音很快在卫襄耳边响起,一看到卫国公府的马车,尉迟嘉就迎了过来,卫襄一下马车,他就直接握住了卫襄的手。
卫襄刚要挣开,手就被他攥得更紧了一些:
“别怕,一切有我。”
刚刚那些忍下去的心酸难过,忽然之间就随着这句话翻涌而上,卫襄都来不及阻拦,眼泪就决堤而出。
不,不能在宫门前流泪,这是大不敬。
卫襄慌忙抬手去擦,却被眼前的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夜风徐徐,吹过宫门前宽阔的大道上,尉迟嘉一下一下地拍着卫襄的背。
他的襄襄啊,连宫门都闯过的女子,此刻却要这般小心翼翼,该是有多委屈?
那么惹得襄襄如此委屈的人,又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宫门外值守的侍卫头领远远地看着这两人的身影,也想起了之前孝敬太后薨逝之后,这两人夜闯宫禁的“丰功伟绩”。
所以他也拿捏不好这会儿该不该过去打断这腻腻歪歪的一对儿。
最终还是出来接引的内侍有胆量,笑着走上前去提醒:
“尉迟世子和卫二小姐既然都已经到了,就快随老奴去觐见吧,皇上和国公爷可是等着呢。”
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有“国公爷”这三个字重重地敲在了卫襄的心上。
爹爹……从前爹爹被留在宫中不是没有过,但那时是代表了皇上对卫家的倚重。
此时听来,却莫名带了几分沉甸甸的威胁。
“劳烦夏公公指引了。”
卫襄从尉迟嘉的怀中离开,站直了身体,对着那内侍微微颔首。
眼角的泪痕早已经在尉迟嘉银白色的世子常服上蹭干净了,此时只要站好了,她依旧是形容得体的卫二小姐。
尉迟嘉也锦衣华服,通身华贵,站在卫襄身边,神色淡淡,却让人不敢小觑。
接引的内侍立刻笑得更加灿烂:
“尉迟世子请,卫二小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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