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

陈子游远远的就看见浮璟坐在那里，也不知在看什么，却看得那样入神，难掩的悲伤。他停顿片刻，下定决心后才走向了浮璟。

浮璟对于出现在身后的人却没有丝毫意外，他不动声色的接纳着这一切的变化，哪怕是一个大活人站在了他身后。那干裂的嘴唇隐隐约约有起伏的迹象，可最终，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有些话，想说的时候，有的人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去。”陈子游不是能够完全理解他的这种心情的，只是见得多少，大概多少都是有些体会的。

这一切对浮璟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从小岚的出现，到小岚的离开，全部都足以令他措手不及。

“听他们说......小岚她什么都没有留下。”浮璟望向天际，似乎那茫茫云海的后面，藏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我早该想到的......小岚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能够看到很多奇怪的事情，过去的，未来的......只是我没想到，从我们的相遇开始，她就已经......”

“那位姑娘说，她是心甘情愿的。我想，也许一开始她就知道和你之间的因缘会是这样的结局。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了你身边，她应该，是为了成全你。”陈子游素来很会开导人，但偏偏这一次，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导浮璟。

低下头，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如果是那个姑娘的话，她一定也不希望浮璟在她走后会是这样失魂落魄下去吧。对她来说，浮璟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即使牺牲性命也要去救，这个人远比她的性命更让她珍稀......

虽然世上的事，多是难以两全的，可那样一个情深义重的小姑娘，还是令人心疼的。

“......成全......”浮璟面上的表情很复杂，看不穿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遇见她的时候，我正要来青坞城。我是妖，可生来却被妖类排挤，因为我娘亲是人，在妖的世界里，我是一个怪物。我喜欢心兰姑娘，她曾经救过我，后来知道心兰姑娘来到了青坞城，我每年妖气最弱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到这里看她一眼，哪怕只是确认她平安。只是这一次，我却遇见了小岚，小岚她......突然间冒冒失失地就闯进了我的生命里来，然后，再也甩不掉了。我想过，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个人，本应该跟其他人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跟着我，她会很危险，也会......”

“所以，你曾经想要把她送给别人照顾？”陈子游能够看到一些很细碎的片段，那是眼睛的主人留下的一些记忆。浮璟曾想要将小岚交给一对老夫妇照顾，却不想小岚故意露出自己的样子，吓坏了人家，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浮璟微微一笑，煞是苦涩。“如果知道最后都是要失去她的，倒不如从那时候开始，就好好照顾她，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留下的记忆都是那么痛苦的。

她看起来很活泼，她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总是在捉弄他，总是......可是她心里，真的有太多的苦涩，她藏起自己难过的一面，留给他的回忆总是一张笑脸。

“......我和她约定过，从青坞城离开，我就带她回去山里......我来照顾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她是答应了的......但她却......”

如今，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他是那么想要保护好那个姑娘的，没想到她却很早之前就已经看透了这一切。在相遇之前就已经知道，注定要为他而死......

“......那个傻丫头，她既然知道她要死，为什么还要来，哪怕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但是她能够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比什么都好么......”

可她，为什么还要搅进来......

为什么......

“也许......”陈子游说，“她活了那么久，却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关心，她看到了你们的命运，可还是很好奇。对她来说，遇见你也许......她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再没有任何遗憾了吗......

她本就是过客，匆匆而过，成全了浮璟，成全了陈子游......

“对了，”陈子游缓了缓，“你们之前放在客店里的东西，客店那边送了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少了？”

他走上前去，将他们的东西放在了浮璟面前。

浮璟哪里还在意少没少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都不在身边了，这些身外之物......他低头，却看到陈子游放在他面前的一双......绣花鞋......

强忍住的眼泪，瞬时间就像泄洪的洪水一样奔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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