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手脚麻利的剥了兔子，悄悄返回河边清洗了，就着阿木架起的篝火烤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肉香四溢，肥硕的兔子肉被烤的滋滋冒油。
阿尼取出随身带着的小刀，切下一只后腿给了叶怀瑾，又切下另一只给了阿木，自己抱着一只前腿开心的啃着。
正吃着，一旁的白狼竖起了耳朵，瞟了她一眼，然后走进了密林里。
“它怎么走了？”阿尼时刻关注着白狼。
叶怀瑾擦擦嘴：“他是灵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由。”
阿尼眼里的光更加炙热了，兴奋的道：“那你们就是朋友了，我看你的话他都能听懂。我和他说话，他都听不懂。”
傻孩子，那是他懒得理你罢了。
叶怀瑾挑了挑眉：“阿尼，你有没有幻想过这片森林外的世界？”
“有啊！”阿尼兴致勃勃的道：“大人们都说这片森林就是全世界，我才不信呢，如果长生天真的那么厉害，她肯定创造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大大世界！我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去看的。”
阿尼为自己的想法兴奋不已。
阿木沉沉的看着充满希冀的少年：“阿尼，这片森林的尽头你都没去过，怎么去看别的世界呢？”
“你们看这森林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觉得真实吗？”叶怀瑾轻轻问道。
“当然真实！”阿尼笃定的回答。
“如果这真实只是长生天随便一挥手创造的幻象呢？如果你们世代生活的真实其实非常脆弱呢？”
两个少年有些茫然的望着忽然神色肃然的使者。
“长生天会这么对她的子民吗？使者。”
她想起自己假扮的正是长生天的使者，有些讪讪的：“长生天当然爱护她的子民。可是……如果你们信奉的神其实不是你们的神呢……或者说你们并不是她荫庇的子民呢？”
“如果我们不是长生天的子民，那我们是什么呢？”阿尼茫然而困惑。
叶怀瑾不动神色的看着陷入思考的两个少年，忽见白狼悄悄的带了加帕尔和那筠到了他们跟前。
“你们是什么人？！”阿尼跳起来，将阿木护在身后，目光却落在女子身后的狰兽上，脸上先是惊讶神色，而后逐渐转为恐惧，连声音都变得阻塞，“那头是狰兽？”
那筠有些微讶异，道：“你认识狰兽？”
阿尼并不回答她，眼里的惊惧更甚，颤声道：“使者，你快带着阿木回去。叫头领带大家逃命。”
“阿尼，他们是使者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叶怀瑾拍拍他的肩膀。
“你和狰做朋友？”少年一脸的难以置信，恢复了戒备神色。方才建立的信任似乎也开始破裂。
“阿尼，凡是出现的一切都有其合理性。我是神的使者，但神做事也并不是不求回报的。我可以救了头领的孩子，甚至可以顺便帮你们夷平了河那边的部族。但是我此行的目的是要两个人来作为给神的报酬。”她淡淡的说道。
“外面是一片全新的世界，复杂危险但是充满自由希望，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两个少年出奇的沉默，眼里满是疑惑和戒备。
她十指交叉，向上伸了个懒腰，示意那筠和狰兽潜伏起来，故作轻松：“有时间考虑，等我给那个孩子再上完一次药，你们就不得不做决定了。”
“你们不愿意，我也会再随便找两个人替代的。只是我很希望那两个人是你们，那样也许会有希望。”她怆然道。
“我们去了，会死吗？”阿木倔强的棕色深眸盯视着她。
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也许会死，也许不会死。薛定谔的死亡。但是你们的命是和我连在一起的，只要我不死，就有机会保你们。如果我死了，那就都玩完。”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你们可以问我，我尽量回答。”
“你不是使者吗？为什么也会死？”阿木并没有因为狰的出现而乱了心神。
“使者？”她想了想苏力青看不出喜怒的金色眸子，叹道：“说是神的使者，不如说是神的一个物品。生死也并不由自己。”
见狰兽走了，阿尼一屁股坐在了熄灭的篝火旁，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痛，“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害怕狰吗？”
叶怀瑾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他自顾自的道：“狰兽比这森林里所有的猛兽都可怕，他们是杀不死的。每隔十来年就会忽然冒出来，冲到营地里吃人。是真的吃人，就像人吃兔子一样。”他看了看已经凉了的半截兔子肉，丝毫提不起食欲。
“我那时候才几岁，躲在木料堆里不敢说话，看见一只狰咬死了我阿妈，吃的……只剩下一个头。一地的血……我都不知道一个人能流那么多血。”
阿木按住快要崩溃的少年肩头，神色冷寂的超乎年龄。
她冷笑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是狰养的兔子，养肥了又来抓几个吃，吃的不尽兴还要带几个活的回去慢慢吃。总是从天而降，吃饱喝足又销声匿迹。”
叶怀瑾有些心惊的看着这个几乎一语道破真相的少女，喃喃道：“阿木……”
阿木仿佛没听到似的，不知道哪来的大力，硬掰起阿尼深埋在手中的脑袋，直视着他的眼睛，厉声道：“你知道老巫医怎么死的吗？”
满脸泪痕的少年茫然的摇摇头。
“他是自杀的。”阿木有些阴冷的目光转向叶怀瑾。
“他筹划了那么多年，才去了森林的尽头。可是回来以后从来不说自己看见了什么，只敢在梦里重复一句话：这不是世界的尽头。后来我就在想如果世界的尽头不在哪儿，会在哪儿呢？”少女拖长的语调有些阴森。
“你想去看吗？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叶怀瑾怅然迎上她逼人的目光。
良久，少女点了点头。
她宽慰的抱着阿尼的肩，道：“没关系的，你慢慢想。在这里平平安安的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只是想去看看这世界的真相，不去我不会快乐的。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能活的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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