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头带我直接从内堂穿过,大步迈出“割”。
室外充裕的阳光将我在屋内积聚许久的阴郁和恐惧一扫而空。
我喜欢和她的这种牵手漫步的时光。打从一到D市,她一路都简单直接地告诉我下一步要去哪儿,会遇到什么人。我的一切行动方向都由她决定,受她的安排。
我并不反感这种感觉,甚至从小就觉得要是能永远有个人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就好了,刚出生时是母亲,后来是爷爷,长大一点,父亲和外公又经常轮流扮演这个角色,再后来就是各个学校的老师,直到最后一位,谭诺教授。
太阳鸟告诉我,谭诺教授今天一早就死了,那下一个扮演我生命中这个角色的人又会是谁呢?
其实冥冥中我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人,可以不像前几任那样,都只短暂停留,至少要能够长期服务我一段时间,而且她最好是一名优雅漂亮的女性。
汤头应该可以,但她和我想象中那个人的形象有很大不同,我想象里那个带我漫步人生的家伙应该像Jingle那样,坚毅,心思缜密,做事却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或至少像齐洛那样,聪明,自负,擅长蛊惑人心,做事求个直接稳妥,不受来自他者的任何劝诫。
对,就应该是像这样的两种女人中的其中一种,而不是像汤头这样,娇小可爱,爱撒泼打闹,一冲动起来随时随地跟人火拼的角色。
我想起她昨天扔那方印章砸向B52和刚刚向我开那发假枪时,急头白脸想要捉弄别人又不慎被别人捉弄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沉湎于幻想,我打算说点什么。
“你带我去哪里买衣服?”我问。
“我看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靓靓确实有品位,我再去他那儿买点新款式。”她边走边指着我的藤蔓镂空上衣说。
这不就是件连保温都做不到的破烂嘛?我忍不住想这样说,但忍住了。可能我眼里的破烂在她眼里是真的具有“独特的艺术品位”吧,虽然我穿上它完全是被迫。
于是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虽然汤头特别讨厌我问问题)。
“靓靓是谁?”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当然知道他是给我选衣服的造型师。我的意思是,你们看起来很熟?”
没等到回答,却等到了来自汤头的一个响亮的弹指,正打在我额头正中间。
“好疼!你真是个暴力狂。”
我脸颊的擦痕还没消,额头又添新伤。
她带我来到她停车的地方,从车把手上取下两个头盔,把其中一个递给我,然后一脚跨上车。
“靓靓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你放心吧。”她没心没肺地说,“如果要问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我们是彼此的忠实粉丝。”
听到这话,我的脸一下就红了,赶紧把头盔戴上,希望她没发现。
事实是我想多了,她根本没看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原来是这样。”
我跨上摩托车的后座,自然而然地顺手环住她的腰。
“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我俩睡过?我发现你的想象力真是特别丰富而且龌龊。”
说实话,“这俩一定睡过”这个念头真的在我脑海里盘旋许久。
昨天汤头去看染发剂的时候,我发现靓靓的心思一点都没落在我这个要去试衣服的客户身上,眼神和心思全都只跟着汤头走。不只是靓靓,Cheers和B52也一样,这几个男人话里话外从不提汤头,但满眼都是她。
“一个能感知到别人龌龊想法的人难道不是更龌龊吗?”我贴在她背后默默地问。
“哈哈哈,当然,你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她一脚油门,车子直接冲了出去。
“但——我们——确实——不是——”她在我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中拖着长音大喊。
“啊!”
冲出去的那一刹那我没抱紧,她那纤细的腰肢差点被一个巨大的反作用力一下撞出去。我赶紧把她搂紧了些。
“你能不能骑慢点?我们很赶吗?还是你快没衣服穿了?”
“不能——不是——都不是——是去晚了靓靓就要下班了,我也想补偿你——咱多逛会儿。”
我认为她是真的很享受这种边骑车边呼喊的感觉,即使害我被吓得半死,惊得路人对我们侧目而视也不介意。
“补偿我?”
“你不是要买乙鼠油吗?”说到“乙鼠油”三个字她才放低音量,不再大吼大叫,小声说,“我答应你的事做不到,那就只有两种方式解决,要不就让你答应我的事也做不到,咱们扯平,要不我就给你买点别的什么代替乙鼠油,只要你同意。”
我仔细想了想是否有别的什么是我想从D市得到的,可以弥补我浪费了三天却买不到乙鼠油的损失。我的回答是没有。不止三天时间的事,更重要的是,就是因为这场汤头邀请我来D市买乙鼠油的把戏,我今天没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导致谭诺死亡的爆炸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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