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我应该从心里厌弃我自己的姐姐么？”介芸宝依然直视着婆婆，她已经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弦外之音。也许在婆婆看来，她这样的心性在宫斗剧里活不过前三集吧。

“我并没有这么说。”孙格雅又喝了一口茶，转而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性子，也多亏了有择研一直护你周全。”

介芸宝怔了怔，她下意识地点头，说：“嗯，确实很多事情都是择研在帮我挡着，为我考虑。”

“还记得我在瑞士和你说的话么？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想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你有没有自己的准则？如果有，那就按照你自己的准则来，不要太考虑别人，即使对方是你的父母。因为作为父母，他们应该更能理解你的处境和你做出一些决定的原因。”

介芸宝的视线变得幽远，她开始思考很多事情。她下意识地说：“妈，您前几天说的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么？您让我自己找的答案，就是这个么？”

孙格雅并不回答，只是用一种无比优雅地方式品尝着玫瑰水。

“您之前和爸一起要求我签财产协议，但是您单独和我相处的时候，并没有逼迫我一定要签署。那是因为，您想看我如何应对这件事情，对么？”

“你觉得你应对地怎么样？”

“我做了自己的决定。我认为应该签署这份协议，这样可能会消除您二位对我的一些成见。”

“但是你并没有签。因为择研已经看清了一件事，你就算签署了那份协议，我丈夫对你的成见也不会消除。”

介芸宝微微启唇，“但是，那至少表明了我的态度。”

“多么虚弱无力的表达。但无论如何，你都没有坚持你的所思所想。”

“是……是的。”介芸宝的声音更低了。婆婆的每一句话都切中了要害。

孙格雅突然抬眸，问：“你和择研的婚姻是你自己愿意的么？”

婆婆又问了一个让她觉得难以应对的问题。介芸宝甚至怀疑婆婆是不是知道她和邵择研之间发生的所有故事。

“你一直被推动着向前进。所幸推动你走进婚姻的男人真地爱你，如果这个男人别有用心呢？到时候的情况会怎样？难不成你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孙格雅目光犀利地看着她问。

介芸宝完全没有心情去碰眼前那精美绝伦的下午茶了，她觉得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江倒海。理智告诉她，婆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婆婆戳中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隐忧。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迫使她进入婚姻的人不是邵择研而是别人，那她该怎么办？

邵择研筹谋那么久，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推动着她，虽然也深深地伤害过她，但所幸他确实是爱她的。那如果换了别的处心积虑、别有用心的人呢？难道她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她一度越想越后怕，甚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惊醒过来。

如今，这一切黑色的情绪都被邵母简短的几句话给召唤出来了，这让她更看清楚了自己的软弱，也更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的，她都不知道邵择研为什么对她情有独钟。

孙格雅说：“怎么？对我的话不认可？还是太认可了？”

介芸宝大口地喝着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些玫瑰风味的红茶似乎除了发出沁人心脾的气味之外，还能够提神醒脑，让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她说：“妈，您说的话我也考虑过。我确实很认可您说的。遇到择研是我的幸运。”

“不完全是这样。”邵母突然打断了她，说：“遇到你也是择研的幸运。”

介芸宝愣住了，她已经完全搞不懂婆婆与她进行这一番长谈的目的是什么了，或者她们就只是在随便聊天？所以这是婆媳之间的一次聊家常？

不，不对。刚刚婆婆像是在提点自己，又像是在警示自己。但是……此刻婆婆说的话难道是在肯定自己么？

介芸宝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面前这个优雅又有些高傲的中年女子的脸上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她说：“择研在遇到你之前正深陷在一种执念里。那种执念如同沼泽一样淹没、拖拽着他的身体，侵蚀着他的意志力，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脱身。甚至可以说，那执念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但遇到你之后，他逐渐摆脱了那种执念。”

介芸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您说的执念指的是韩岚溪？”

孙格雅不再说话，而是品尝了点心架最下层的一块三明治。三明治入口的时候，她的眉眼舒展了起来。

介芸宝沿着婆婆的思路想了下去，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在遇到我之前，择研还沉浸在寻找韩岚溪的踪迹那件事中？择研在努力寻找韩岚溪的过程中了解了韩岚溪的遭遇、渴望为她复仇，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择研对韩岚溪的执念并不是因为我才消散的。是因为韩岚溪本身的行为。他发现韩岚溪不仅没有死，还一直在做盛兴的地下情人。他还发现，韩岚溪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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