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意方落，不等朱沉开口，李儒源先摇头道，“傅兄此言非也。纵是先有人纵火，最多也是难以灭火，行船烧至最后断成两截，不会轻易爆炸。似你方才所言，哪里是走水所致，分明是…”
言及此处他哪再敢当中妄言，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语意微转，除他以外，傅兄再未来得及救旁人么？”
听他此言问的莫名，傅鸿禧心下不喜，面上却不显半分，只皱眉道，“我那条船方才靠着湖畔，离湖心甚远。若非轰声震耳，只怕我倒最后也未曾发觉端倪。有幸救此人，还是因他水性好，自己硬撑着游过来，我搭把手而已，这是我失职。若是当时我亦在湖心，必先去救人了。”
李儒源一愣正待再反驳，朱沉轻斥道，“今日之事太过凶险，你当时若是也在湖心，只怕自身难保。事已至此，再说旁的皆是诡辩，倒不如多救几人，将此事调查清楚回禀陛下。”
二人躬身颔首。恰逢恒王往这边儿过来，众人一溜儿跪下请安，恒王躬身虚扶起朱沉，连连叹道，“当下事发，大人不必与本王尽这些虚礼，处理此事最为要紧。大人这边儿调查的如何？”
朱沉面含愧色，“回殿下，臣虽已派人去帮巡防营与京兆府衙的人打下手救人。但此事波及甚广、湖心的船舫尽数遭灾，除却极识水性者能赶上邕王爷或是巡防营搭救、余下众人若要幸免只怕是难上加难。”
恒王长叹一声，满面忧色，“正是如此，本王虽未曾亲眼看见，但如今看湖上船只残骸，拜年可猜出当时的惨状。本王方已派人回宫请太医前来为救上来的伤者诊治，如今巡防营的人忙于救人，此处围观百姓过多，势必要引起动乱。父皇最不愿听闻看到此状，救人之外，安抚百姓也是要紧之事。去岁冬日里京城中的传闻已叫父皇大动肝火，如今还是减少为妙。”
“殿下所言极是。”朱沉颔首，停顿一瞬皱眉斟酌道，“只不过今日之事非比寻常，除却平民百姓以外，受波及之人大多是世家之子，如今虽只知有一位是平津伯之子，余下之人纵非朝臣后辈，身份亦非常人。倘若人人似平津伯一般在此处追究，只怕不止需围观百姓，京城中也难得安宁。圣上与太子殿下皆关注此事，殿下若有心思，还是早些打算较好。”
“你此言有理，”恒王闻言极赞同，连连摆手示意，“正因如此，本王才最担心。如今只平津侯知晓此事，若是那些人一个也救不回来，此事便更难办，父皇近日龙体欠安，若是知晓后劳心费力，更不易静养，趁如今万事未定尽力补救方是正理。”
朱沉应声，才要张口，忽听背后传来惊呼。众人回眸一瞧，却是平津侯两眼一翻，当场昏厥过去。
随从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上软架，忙有太医上前替他诊治。恒王大惊，厉声问道，“平津伯方才被劝回去，如今为何还在此处？你们如何做事？连伯爷也侍奉不妥么？”
随从闻声跪倒一片，段骞上前道，“不怪他们，殿下若是要怪罪，只管怪臣便是。”
恒王当即收声，亦抬手虚扶段骞一把，皱眉急问，“怎么回事，段大人不是带领着巡防营在在湖中救人么？如今可有什么进展？”
段骞拱手让礼，“能救的，臣已派人尽力救之。算起邕王爷与湖中余下船只所救上来的共八人虽有伤，但无甚大碍。还有四人被救上来时虽还有气，不过伤势过重，不知是否能坚持至太医为其诊治，日后便是侥幸捡回一条命也是半残之身。比之因此丧命之人，这几人实属凤毛麟角，万幸之幸了。”
恒王皱眉，“如今可能知晓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半句尸体也打捞不出来么？”
似觉恒王此言嫁颇为蚩蠢，段骞闻言一愣，停顿好半晌方回神，“回殿下，连船舫皆被炸的支离破碎，一块儿完整的甲板也没有，何况是人。只怕船上之人不被炸成肉末、也是缺手少腿，不堪入目。安泽湖底颇深，如今尽数沉入湖底。或是随着水流往下游去，那便更寻不着了。”
他久经沙场，说起尸身惨状时自是云淡风轻，然周围之人虽任武职，但大多是世家所出、素来娇生惯养之辈，方才打捞伤者时看其伤状便已咋舌，如今闻言面色尽数饭泛白，强忍着喉中的恶意。便是恒王闻言亦跟着皱眉，好容易忍下，复端起架势追问道，“你方才也是如此告知的平津伯？”
段骞摇头，“平津伯年事已高，臣不敢妄言恐吓。方才过来时平津伯问起臣近况，臣只说寻不着世子的踪影。那条船上又无人生还，伯爷便经受不住、昏厥过去。”
言罢又拱手让礼，“是臣言语有失，惊扰了平津伯，还请殿下见谅。”
恒王闻言无语，抿唇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胛以示安抚，“不怪你，平津侯老来得子，世子一朝出事，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换做是谁人也受不住。暂且安抚下他，还会有旁人前来诘问。巡防营与京兆衙门的弟兄们还是以打捞为重，毕竟事及众多无辜百姓，若是随意糊弄过去，百姓心中难安。那些无辜丧命之人的亲眷闹腾起来，叫父皇闻声更恼。父皇派段大人前来，也是深信于你，大人切莫让父皇失望。”
徐徐劝言时，他的手轻巧抚过段骞的肩胛，端的是一位心怀山河百姓、爱重朝臣的贤王、事至此仍如此善待朝臣。
却听的段骞暗自皱眉，不敢在他面前露出马脚，只得似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地忍了半晌，等他言罢方恭谨道，“殿下所言极是，除您以外，太子殿下亦是如此嘱托臣，臣不敢忘怀。”
恒王闻言微怔，原本抚着段骞肩胛的手松了半晌，迟疑道，“太子？东东也来了？”
段骞颔首，“回殿下，太子殿下方才已经携御医前来，如今御医已为平津伯诊治、东宫的亲兵正在原处与巡防营的人一同打捞伤者，只派臣先过来与您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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