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二人闻言尽数一怔，薛绛姝以袖掩面，嗤嗤笑道，“正提起他人便来了，这人实在禁不起念叨。”
宋氏也失笑，忙吩咐迎春将人领进来。不多时挑帘，便见薛怀峰大步进来，拱手笑道，“给母亲请安。”回身受了薛绛姝的礼，讶然挑眉，“一早说要跟着三弟去铺子里转悠，这便回来了。”
“已去过一回，外头暑曦又烤人，这才来母亲院子里讨清闲。”欠身让座，见他如今已换了家常穿的便服、鸦发亦重新梳起，薛绛姝笑道，“大哥是何时回来的，若按往常，少说也得等申时才回来，今日倒也早。”
“今日朝中无事，圣上也允准我休沐，便回来的早些。”薛怀峰落座温言，“想母亲这几日面色不大好，鬓过来给母亲请安。母亲若有事，吩咐儿子去做便可。”
“你好容易得空理当多歇着，府中也无大事需你奔波，你只将自己的大事处置妥当我也就安心了。”宋氏摇头，将荔枝推至他手边儿，又想起一言，“前日你大舅舅倒是派人传书，说是为如晦的亲事已预备妥当，聘礼已下，只等结亲那日亲戚们过去走动。还有你二舅舅，早前枕寒那丫头及笄时便说要回京，谁知连她与怀化将军府定亲时亦未赶上，阴差阳错拖至如今，也没个准信儿。你外祖母心急，先前是日日念叨，听闻他年初时便上奏回京复命，至如今圣上亦为允准么？”
虽涉及朝政，不过如今房中并无外人，他也直言不讳，“圣上早已允准二舅舅的请奏，只是京城离北疆路途遥远，皇命未到二舅舅与如晦不敢行军，这才耽搁下来。算着时日，二舅舅的亲兵如今少说也得过了鲁地，若是快马加鞭，想来明日便能入京复命，与外祖母团聚了。”
宋氏颔首，轻声叹道，“你二舅舅与时行自去北疆镇守多年，也只前岁时你外祖母寿辰才回来住上几日，想时行市束发之年随军远征，多年未见只怕容貌身形大改，你外祖母也未必能认得出来。不知这一回他是否与你二舅舅一同回来？”
薛怀峰摇头，“北疆先前常有鞑子进犯、因有二舅舅携重兵镇守方才不敢进城烧杀掠夺，若是主帅皆回京，军中群龙无首，只怕那些鞑子闻风更有动作。故而此番时行便替父留守于军中，暂时不回。”
见母亲又长叹，他忙又安抚，“时行年纪轻，资历尚浅，故而二舅舅也有将他常留于军中多历练几年的心思。等过两年得了军功，圣上自然会将其召回京城或是派往别地镇守，应是与怀化将军一样的境遇。等那时候诸事稳定下拉，舅舅与舅母便自然会为他张罗亲事，母亲只管放心。”
言罢语意微顿，见宋氏面色未有好转，只当是母亲仍忧心宋时行将来的去向，略垂眸思忖一瞬，与薛绛姝笑道，“不过，除了如晦，连枕寒如今亦定下吉日，外祖母与舅母心事尽了，这倒算是双喜临门。”
正欲再劝，宋氏抬眼斜嗔，嗤笑道，“弟妹都已定亲，你这做兄长的却没个准信儿，如今还有心思气我。你若能早日将此事定下来，叫我与你父亲松一口气，便是尽孝了。”
一提此言，薛怀峰面露愧色，忙侧眸示意幼妹替他出言安抚。谁料薛绛姝只作为闻，捂着扇面儿吃吃笑道，“大哥别瞧我，我如今尚未及笄呢，这事儿我可不好说。”
他当即觉头疼，回眸哂笑道，“儿子先前一直读书入仕，将自己的大事耽搁下来。让母亲如此费心操劳，委实是儿子不孝，还望母亲恕罪。”言罢话锋一转，又笑道，“再过一个月便是姝儿生辰，今年非同往常，到时不知咱们家如何，宫里应当也会有消息，儿子想着这两日休沐，便与三弟一道儿替母亲料理这些庶务，及笄时的典礼也先筹备出来，母亲看如此可好？”
“说得好听，可回回与你提起此事，总叫你拿话哄至旁处。”宋氏又叹，顺势道，“提起姝儿的生日，委实该着重。先前我已叫怀义着手预备了，你公务繁忙，也不必多为此事烦心。不过你为人长兄，该你预备的贺礼还是要你自己尽心，否则若是姝儿与你恼脸色，我可是不管的。”
薛怀峰闻言松了口气，朗声笑道，“这是自然，姝儿是我亲妹，这生辰贺礼自然少不得。姝儿只管提，只要兄长力所能及，必定为你寻来。”
说的倒是信誓旦旦，却惹得薛绛姝莞尔，连连摇头，“大哥方才所言可是从三哥哥那儿套过来的？这话若是三哥说与我听，倒还有几分可信之处。换做是大哥，我却是不信的，大哥敢说，我可不敢接。”
他闻言不解，面色迟疑，“这是何意？”
薛绛姝笑道，“自然是因大哥素日所为。我长至如今，年年除除夕、生辰时，大哥所送的礼皆是文房四宝，便是那端砚湖笔，论材质纹样儿，思永斋的私库里可堆了一屋子，都是大哥所赐。我如今瞧着便头疼，再不盼着大哥能送我什么好的了。”
起身凑至宋氏身边儿靠着，与母亲挤眉弄眼，“母亲您听听，大哥这‘两眼只知圣贤书’的性子可如何是好，若是将来娶妻，也年年送我那长嫂这些东西来，岂非要将人气过头儿去。母亲您得做主。”
宋氏闻言失笑，回眸嗔一眼长子，方于她笑道，“你这丫头如今愈发口无遮拦了，尚未及笄呢，便有这心思，当心你大哥恼你。”嘴上虽嗔，但见她鬓角略松散，又抬手替她抿去，怜爱道，“你大哥也是盼你精于书画罢了。你自幼便擅画，这东西不给你给谁，这也是疼你的缘故。你若抱怨，那便是对不住你大哥这份心思了。”
“那只得一块儿便够了，东西太多反而不精，我又不是日日换一个给外人显露，自然是用不着的。”她只撒娇，停顿一瞬，似乎才想起什么，又挑眉，“是了，还有一事要谢大哥，我昨日还拿此物借花献佛，给温姐姐送去一件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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