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

他原也是一片好心，这小子倒不领情，真是“有了媳妇便忘了娘”。

什么德行。

顺着他的眸光往庑廊下望去，见是薛绛姝正与另一位来寺中清修的老妇说笑，又挑眉问道，“此番回京后，亦欲何时去人家里提亲啊？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薛太傅看不上你，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抱不得美人归了？”

傅鸿禧斜眸，“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陆远嘿嘿笑道，“我自然是一心盼着你好的，不过咱们俩打小相识的关系，如今又没外人，何必说那客套话。

“我可提醒你一句，女子可不似男子一般耗得起，你要是有心该早做打算。伯父伯母日日为你的亲事发愁，难道薛太傅与薛夫人便不计较么？

“虽说如今你二人是在一处，但一家有女百家求，以薛二姑娘的家世容貌，世家想求娶之人如过江之卿，你未必是那顶头好的。若是薛太傅另有打算，你当如何？这你得留意。”

傅鸿禧似笑非笑地道，“看陆兄这架势，是要给小弟我出出主意了？那小弟洗耳恭听，但求兄长教诲。”

陆远被哄得飘飘然，一时得意竟口无遮拦，“这你就不懂了，哥哥我是过来人，自然要比你更清楚如何哄美人心甘情愿。

“当年你嫂子一见了我便欢喜，我那老泰山与岳母大人说教都不妥，然只要我一出马，你嫂子立时被摆平，绝无异言。

“即便是如今在家中我也是说一不二。这是寻常之人羡慕不来的。”

“哦？大哥你还有这桩佳话？”傅鸿禧挑眉，“那为何小弟我记着的，是嫂夫人提着刀将兄长你撵出二里路，不许你家去。你还到衙门里借住一晚呢？”

陆远，“……”

看他吃瘪，傅鸿禧微微勾唇，又续言，“嫂夫人这女中豪杰的美名当之无愧，可惜小弟我远在京城，无福再见嫂夫人训诫家规。

“不如这样，正好今日是除夕，陆兄方才又诚心邀小弟与姝儿登门拜访。兄长所言小弟必定一字不差地将其传入嫂夫人耳中，再看嫂夫人应对。陆兄以为如何？”

“我也是多嘴问你，”陆远咬牙，面带怨意，“原本好心好意地邀你家去过年，你倒不知领情。

“罢了，爱去不去。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你想再来可没门。自讨没趣。”

起身拍了拍袖口，见薛绛姝正欲往这边儿过来。低声道，“走时我未必送你，刘敏如今正急着逮你们两个回去询问，我一露面他必定知晓你的行踪，

“要是被他拦住只怕你二人一时半会儿都走不了。出城时尽量小心些，别被他察觉。”

“放心罢，我心中有数，”傅鸿禧勾唇，正色道，“多谢你。”

“你要有那好心，少气我几回便好。什么德行，走了。”陆远轻嗤，回身与薛绛姝让了礼，这才告辞。

薛绛姝不解，回眸问道，“陆公子不是与兄长说话么，才这一会儿功夫便走了？”

“他素来如此，旋风似的，来无影去无踪，一时半会儿闲不下来。”傅鸿禧笑道，“这是才去前头走上一趟？面色倒红，累的还是冻的？”

“江南好风景，气候宜人，便是冬日里也要比上京暖和许多。我倒只怕回去后禁不得京城的寒风，舍不得此处。”

从袖中摸出两串红绳，于他眼前打量显摆，“你瞧？”

傅鸿禧一愣，“从何处得来的？”

但见她垂眸，面露赧色，“方才去前殿上香时结识一位算姻缘的女先生，老人家给了我这两条红绳，说是……”

抬眼见他挑眉恭候下文，她登时觉耳根子烧如滚炭，语意低如蚊蝇，“说是讨个喜意。”

欲抽身时，手腕儿忽被傅鸿禧握住，虚揽着她挨着自己坐下，抽出其中一根红绳轻巧系于她的手腕儿上，温言道，“无论是出于何意都好。只要你在我身侧便是大幸，只不过……

“若是这红绳换成喜帕，便更好不过了。”

他不觉此言有何不妥，她尚未及笄时便有已知自己对她的满腔心思。

及笄后前前后后出了这么多事、耽搁至今，他只盼着早日回京去，等薛渝被洗冤正名后即可请母亲登门提亲，早日娶她过门。

他如今已等不及了。

薛绛姝闻言面色羞红，忙欲往后躲避。却不料他手指愈攥愈紧，只得作罢，拣起另一条红绳系上他的手腕儿，转过话锋，“方才回来时更遇见住持师傅，说是今夜子时之前大雄宝殿更有寺中高僧诵经，在寺中静修之人皆可同去。方才给我红绳的那位女先生倒也多提了一句。”

傅鸿禧挑眉，“想去？”

她摇了摇头，温婉道，“我方才已去上过一炷香，心意已到，也不必特地再去一回，只看兄长的意思。

“苏州是兄长的故居，我算此行也才来两回，若要出行还需兄长引路、尽地主之谊啊。”

傅鸿禧笑道，“我也入京多年，如今来苏州也是寻幼时旧迹探寻。不过如今时辰尚早，一直在寺中待着反而无。，回去歇一阵儿我带你去跑跑马、在山下用过晚膳，子时前回来便可。”

这才松开她的手，二人各自回房去换了干净利落的短装，牵马下山。如今城内已被刘敏派人严加防守，二人自然不会入城内徒惹麻烦，只在寒山寺后的小林里跑了段马，等至黄昏二人从郊野往回赶时，正看见山脚下有几处零零散散支架卖灯笼贴纸的摊子。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隐于其中的一处白雾缭绕、仔细一瞧，正有一对夫妇弓着身子架锅下馄饨，为四下过路之人端汤换茶。

这正的她头回来时的那处摊子，如今至那时已过去三年的光景，不料这对夫妇仍于此处摆摊招揽生意，她讶然道，“此处生意比那时暑日里还要好上些许，今儿除夕也不歇着么？”

“这对夫妇在此处摆摊多年，我尚未进京时便常见着他们。今日虽是除夕，但来此地听寒山钟鸣的外来客无数，他们这生意自然红火。”二人十指相扣，不紧不慢地过去，“大抵要等到过子时，明日一早才能撤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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