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涕泪连连，“儿不孝，让母亲跟着担惊受怕。如今能回来见母亲一面是儿的大幸，母亲安泰便好。”

母女二人泪雨蒙蒙，无语凝噎。宋大夫人笑道，“此处风口，姑太太回来也不该在这儿立着，母亲与姑太太进房里坐下说话，热热闹闹的岂不更好。”

宋老太君颔首，“说的很是，我老了，倒不如年轻人一般想的周全。”

众人这才进堂中分宾主落座，老太君一手攥着宋氏一手拉扯这薛绛姝，滔滔不绝，“起初想你们也不敢多问，就怕再出什么岔子。

“但所幸圣上英名，你与薛渝两个人也是有福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必定是好的。见你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听闻寒谦与怀峰父子如今已官复原职，薛家门楣如旧日一般了？”

“是，”宋氏颔首，“圣上又另行赏赐以示安抚，女儿身上的诰命亦跟着恢复，走一步看一步，想来过不了多长时候便如从前，母亲不便挂念，您瞧我今日可不好生生地立在母亲身前么？”

她今日穿的虽是旧日的华裳，但好在花样儿裁工显得干净立整，正鬓上扣着一把绿玉雕莲纹扁方，除眼角眉梢儿因上了年岁添了些许细纹，面色尚未曾全然将养回来，倒与从前别无不同。

老太君瞧见如此便也顺势放下心，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回来就好，当年寒谦一家下狱，你大哥是要去打探情势，可惜当时朝中情势急迫，你大哥也无能为力，我也只能……”

宋氏忙道，“大哥查不出来也好，当时宋府未曾被牵连便是大幸，朝中无数人的眼睛紧盯着此案，怎能再让大哥以身犯险。所幸如今尘埃落定，一家子团聚便是好事，女儿倒不求旁的。”

宋大夫人在旁续言，“姑太太这话很是，能回来便是好的，再往后说旁的反而徒惹烦心。姑太太不知，早前听闻姑太太与姑老爷平冤复职时母亲便喜欢了一夜里没得安眠，

“今儿听闻您要回门母亲更是亲自迎至门外，只盼着早日瞧见姑太太与姝丫头。如今瞧见了，母亲也好放心了。”

这才又揽过薛绛姝的手，温和问道，“姝丫头倒没变什么，一早没了风声家里头还惦记着，寻思好端端的活人怎就凭空没了踪影，如今瞧见周身利落便是极好的。”

“回来就好，反而又招惹我。”宋老太君淡淡笑道，“若家里头无事，今日便留下用过午膳再走罢。姝丫头呢。”

薛绛姝忙上前，矮膝靠拢上老太君的手背，“外祖母。”

“好孩子，好孩子，与从前也是别无两样，到底是受苦了。”老人家眼眶又渐泛红，“咱们宋家就老二家的有枕寒一个丫头，她远嫁，姝丫头又不常来，宋家院子里太过冷清，连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懒怠，没多少精气神儿了。”

薛绛姝忙柔婉道，“若是外祖母与舅舅舅母不嫌，姝儿自当常伴膝下。”

宋老太君笑道，“你这丫头，哪有为人祖母的会嫌弃自己的外孙女。你若能常来自然是好事，不过如今你到底长成了大丫头，外祖母也不好常留你，将来也是要留不住的。”

正好桌案上有几个才拿出来的香囊，老太君顺手拣了个绣“青枝海棠”的香囊塞到她手中，宋大夫人见状眼珠一转，微微笑道，

“宋、薛两府只隔着两条街。叫人抬轿子半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母亲若是喜欢姝丫头，姝丫头又有孝心，那不是想来就来了。

“纵然姝丫头要说亲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还要等上几个月，母亲还愁见不着姝丫头。

“今儿既来了，若是姝丫头无事不妨在家里留住，舅母叫人收拾你旧日所居的院子，也好开解老夫人念叨你的心思。”

薛绛姝颔首，“外祖母记挂我，我也是该留在外祖母膝下尽孝。还要烦劳大舅母替我周旋。”

大夫人笑道，“瞧你这丫头话说的，自家孩子回来怎就与舅母这般生分。原先你住过的馥蘅院已许久未曾住过人，只怕早蒙了几层浮尘，我这就差人去洒扫，晚些时候姝丫头便能住下。”

才回身欲招呼下人去收拾，宋二夫人笑道，“馥蘅院真真是整年未曾进去过人，这要收拾起来除了扫尘，还需将姑娘家用的玉屏书画都送过去添些书香气，反还要折腾大嫂。

“不妨叫姝丫头去馥馨院住着罢，那原是她姐姐的寝房，各式用具皆有，只需叫下人洒扫过一层浮尘便可住人，姝丫头也应不会挑剔。”

薛绛姝闻言忙道，“自然不嫌，我幼时来宋府做客便常与姐姐伴于一处，馥馨院也是好的。二舅母方才所言不无道理，左右去馥蘅院还要烦劳大舅母差人重新收拾，我在馥馨院便是极好，枉大舅母费心了。”

见她答应，宋大夫人也不好多言，眼波一转，摇头笑道，“罢了罢了，枕寒那丫头自远嫁后弟妹便睹物思人，房里的物件儿半处未曾动过，更是日日差人去洒扫，与住人时别无两样。

“既是弟妹有心，姝儿也不嫌，那我正好讨个清闲。说起来，我也正有一事要与姑太太提，未等抽开身子登门拜访，正好姑太太今日回门，当着母亲的面儿提此事，也好叫母亲给掌掌眼。”

抬眼示意宋二夫人，二夫人会意，起身笑道，“若我未曾猜错，大嫂要提的故事里头您是角儿，我也不会插嘴帮衬，媳妇倒不如领着姝丫头先回院子里去。将早前叫人预备的东西给她瞧瞧，说说体己话。有大嫂与姑太太在这儿，母亲，媳妇先领着姝丫头出去了。”

宋老太君虽不解她如今告辞的意思，但知这老二家的并非莽撞人，想是真有事，便颔首道，“你领着姝丫头去罢，枕寒不在，你便想着女儿。如今有姝丫头回来可不够你喜欢的，去罢。”

“多谢母亲，媳妇告退。”二人福身，这才相伴着出了门往馥馨院过去。

老太君回身，问道，“这人可走了，咱们娘几个倒可说说话，也不怕叫小孩子听去。也不知你是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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