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作为他们的统率，自然是首先要去接下王蒋的手记，却不想送信之鬼并没有交到他的手上。

“秦广王令，此记由鬼差十九亲自来接。”

众鬼愕然，这可是记录了事发时唯一的见证啊，如此重要的东西王蒋不交由自己委任的李府君，也不交给鬼帝神荼，就算是交到任何一个阎罗阴帅手里也尚可服众啊，偏偏她却交到一个才犯大错的鬼差手上？打的什么主意，让人琢磨不透。

重光倒是心知肚明，她到底是不信自己的，救下王蒋此事安排得太过仓促，让她起了疑心也很正常。还好替他的那个人是十九，也总不会到最差了去。重光倒是很期待十九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十九同样庆幸，还好王蒋还愿意相信自己，为着那句失望的话，她寝食难安。终于，王蒋前辈还是信任自己的。她暗下决心，前辈，我是不会让你再次失望的。

可是如果接下手记，如何处理才是最大的难题，她若是私自收下必定引起众鬼猜疑，可若是公布出来结果不善又将如何。十九犹豫不决，这才想到，也许这本就是王蒋给自己的一道考验吧！

思虑再三，她是鬼差啊，她终究属于地狱。若是自己连这个立场都不能坚定，她又怎么值得起王蒋的这份信任。

十九终究没有伸手接下，直接对着送来的鬼使所：“既然大家都在此，对此也都汲汲以盼，你便读来吧！”

不管怎样都是错的，那她只需表明自己站到一个公正的立场之上不就好了吗？不偏颇任何人，便不会让人抓住自己的错处。

神荼会心一笑，十九很聪明。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大致判断出王蒋的用意并做出抉择，而且这个决定还是对的，已是很不错了。

不给任何人指摘自己的机会，才是最安全的自保方法。

“如此，小鬼就读了。”来的鬼使欣然接受，并不拒绝，显然王蒋应是提点过的，也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正确，十九很庆幸自己的决定。

鬼使直截了当地开始读王蒋的手记，没有开头，直叙其事。让十九一行甚至怀疑起是不是王蒋早就料到了此处的情况，她已经决定了不管十九做何决定这封信的内容都会面向众人吧，否则信不会连个确定的署名称呼都没有。

“我行至热恼地狱时已见泰山王聚集好了众鬼正准备向罗酆山进发，彼时罚恶司紫袍府君便已经俯首，所以我并不知事情起因为何。因我是受刑鬼卒，并没有力量抗衡泰山王已经整装待发的一干众鬼，并没有轻举妄动，正在观察之时却不料被他发现，我只好朝着热闷锅地狱逃去，正中鱼池时得重光，也就是现在的李府君救下藏匿才得以幸免于难。届时阴帅鱼鳃遇到我，听闻我的叙述之后，鱼鳃再听由重光之策才得以将叛变的泰山王伏法。幸而这群大军不得出了恬昭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以上就是秦广王自述，至于细节有什么想问的，秦广王交待可直接询问李府君与阴帅鱼鳃。”鬼使朝着众人一拜，就要离开。而那最后一句，分明是朝着十九神荼说的。

这样看来，王蒋虽说的经历了此事始末，可缘由结果她也并不清楚。而照现在而言，所有的情况仍然指向重光，他一直待在池底，为什么偏偏就遇上了落难的王蒋，而鱼鳃，此时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他为什么会出现鱼池。这些话里，透露出来最重要的情况便是重光主导了鱼鳃杀王董。之前十九和神荼就已知道，鱼鳃早就听凭重光的马首了吧！

十九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是重光的算计，她冷冷地问重光：“李府君，是这样吗？”

重光笑着对十九，“就是这样。”那样坦然无畏，似乎事情真的与他完全无关一般。

十九无言，他都这样说了就算自己再怎么怀疑又能对他怎么样呢？“哥，我们先自己去找找线索吧！”

“好。”神荼拉着她果断地离开，十九只要愿意远离这个男人就好。

她怀疑自己吗？重光只能苦涩地笑问自己，可他不能为自己辩驳，眼下的情形任谁都会怀疑自己吧！看着十九和神荼相携离开的背影，重光呆呆地站到看见他们消失在远处，才回过头不着痕迹地告诫众人，“你们先四处收拾着吧！这样乱着也不成样子。收拾时注意留意前紫袍府君的东西，若有什么发现立刻来报。”

“是。”众鬼领命散开，可他还是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向着一个什么都没有方向望着。众鬼还只当他是在思索，称赞信任的府君必然不似从前那般。

已经走远，十九却依然心绪不宁，有王蒋的证言了，王董反叛已是事实，可重光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众鬼皆散尽，鱼鳃留了下来，望着怅然的重光，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谁能想到那么强劲的他也会这样无奈软弱，其实说起来，他只是一个善于掌控人心的智者罢了，若是错，错也不在他。

“你就是为了她吗？”鱼鳃看向重光遥望的方向，意指十九。

“她变了许多。”

“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是好，”重光顿了顿，“亦是不好。”

好在她自己，不好却是她对自己。重光在心里感叹，并没有告诉鱼鳃。他能帮自己已是很感激了，不管是出于胁迫还是同情。

鱼鳃走近他，附耳低语，“她会发现什么吗？”

“或许吧！她一向很聪明。但就算是发现了什么于你也不会有干系。”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我自己。”

重光疏离地对鱼鳃，表情凝重，“你该恨我的，是我逼你的难道你忘了吗？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帮你，并不完全因你的胁迫。重光，在此之前你心甘情愿地帮我，这些我难道真的全然无动于衷吗？帮你，是我愿意的。”

“再者说，从来只有坏人说自己是个好人，哪里有好人说自己是坏人的呢？”

难得他豁达。重光苦涩地笑笑，感激。竟然地狱中偶然遇到的鱼鳃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重光再凄凉地笑，存在可真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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