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十九叫她。

墓前阴风阵阵，树向着十九匍匐，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墓。十九问话，可是除了树叶摩擦之声没有听到一点回答。那个倔强挺立的少女背影孤独地跪在那里，自成一个世界，对所有声音都置若罔闻。

从前她也是这样跪着没有理会自己。

“对不起！”十九默默地站着，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没有变，是否意味着恨也依旧？十九诚恳地道出这句迟到了很久的抱歉，眼神真挚但是她看不见。

从前都是我的错，若你还愿认我这个姐姐，未来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姐姐可都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嘉敏开口问道，周蔷是多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如今也会主动认错了，她的道歉反倒让自己很是意外，看来她真是变了许多。

错在何处？错处可多了，十九细数，“毁了你的爱情，毁了你的一生……也许不止这些，总之伤害了你，都是我的错。”嘉敏质问自己，她可以理解。被冤枉了这么多年的一个人想要一个交代的愿望，不管是什么错，她都认。

“欧，”她倒是认得清楚，嘉敏却并不见欢喜，“错是这些，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此守了数年吗？”

按理，是我对你不起，为什么你会有这样强烈的愧疚，甚至在这个荒山的孤墓前默默守了数十年。

十九不懂，搜寻自己的记忆，关于妹妹的痕迹只有那几件大事的印象，可这些里面的确没有什么可以说明的理由。

为什么我会对她的出生，成长的一切都毫无印象？十九怀疑，难道自己的记忆还不完整？

“因为你是姐姐。”嘉敏转过身，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说出了令十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姐姐有如何？

姐姐又怎么会知道呢？从小她就在周蔷的光辉下长大，她是嫉妒，是憎恶，可又何尝不是羡慕，那羡慕中有崇敬，有期待，还有渴望。

她多渴望这个雍容华贵的姐姐可以低下头对自己这个不亲的妹妹笑笑？而不是让她每一次与同伴的夸耀都成为毫无支撑的谎言。她也想骄傲地宣布：南唐周后是我的姐姐。可那个姐姐却从未正眼看过自己。

“可是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嘉敏说得很落寞，自己曾经那么努力地向她看齐，可是她却一直走在自己前面。

“有时我就想，为什么我不是你呢？可真正当我成为你时，我却发现你做过的一切我都做不到。我做不到像你可以兼顾国事和家事，也做不到和重光成为像你们一样的恩爱，我永远不能成为你。”

“嘉敏……”十九心疼地叫住她，这个妹妹比自己小很多，她原以为是性子疏离，却不知道她做过这么多努力。“其实你自己就很好。”

“若你早些对我说这句话，或许我们会很不一样吧！”

“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想要成为你本来就是我所愿的，你那句狠心的决定我一生的话，也只是遂了我的愿而已。”

她回头望向那个墓碑，“南唐周后”是她从前多么尊敬向往的一个称呼，可是她好不容易得到了那个头衔，却被别人硬生生地区别开来，她只能是“南唐小周后”，小！多么鄙视的一个字眼！

“后来你走了，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嘉敏抱歉地看着十九的眼，比她之前于自己的那一声“对不起”更为真挚。不管是谁所为，她占了姐姐的位置，而最不应该替代她的，就是身为她亲妹妹的自己。

其实是她对不起。“与重光私会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听说我有你从前做的曲向我讨要。我脱袜步香阶也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

嘉敏接着说，“但是仲宣去世，我没有看护好，这是我推脱不了的责任。但不是我做的，你能信我吗？”嘉敏期待地看着十九，所有的委屈都没有关系，她只希望姐姐信她。仲宣是自己的亲侄，那么可爱的孩子，她怎么会害他？

“我信你。”十九点点头，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这个小自己很多的妹妹，在自己的阴影下过得多委屈。十九抱住她，轻轻拍背，“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她第一次看到嘉敏发自内心的笑，充满了少女的纯真，成为了一个真实的周嘉敏。

“我知道你的意思，赵氏的弟弟与我相识，但我对他并没有情意。你想让我保重光的命，我做到了，所以重光后来活得很好。”她像极了一个想被表扬的孩子。

也是，那个后来落魄的新鬼皇帝，如何配得上嘉敏。

十九点点头，再一次安慰。你做得很好，明知是我的算计也努力做得很好。

嘉敏哽咽到失语，今天她从姐姐那里得到的鼓励是不是太多了，多到不真实。

“好了，你想去地狱吗？”十九拉起她问，过去的事不再提，现在她可是被士伯亲点的人鬼。

虽然士伯要求一定要把她带去，但是嘉敏是自己的妹妹，她若是不愿意，自己绝不逼她。

“我愿意，地狱挺好的。”嘉敏抹着眼泪笑笑，仍然不忘向十九解释，“我不想抢姐姐的东西，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的尊位，其实我什么都抢不走。”可是她的确做了，所以她已经在墓前忏悔了数十年。

“好了，”十九打断她，“我什么都不怪你。”

本是同根生，何妨旧怨多？

神荼原本对嘉敏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印象，可是观今天的一幕也感触良多。亲情，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遗憾。

嘉敏只是一个想得到尊敬的那个姐姐的认可的孩子，既然是孩子，做了错事怎么还不能被原谅吗？

他揽住十九的肩膀，对着嘉敏，“记住了，以后你的姐夫只是我，还不能抢。”打破二人的伤感，一脸得意的炫耀。

“啊！”

不出意外地神荼遭了打，十九把他这种偶尔发疯的行为都归结于讨打。

两姐妹哄然大笑，神荼一脸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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