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沿着海岸线行走了两日,再未出现波折,一路风平浪静。
到了福州府地界,沿海的船只开始多起来。
偶有渔船和画舫擦肩而过,时有渔民伸长脖子张望。
这么一座巨大且奢华的画舫,对这个只有捕鱼船的水域而言,实属难得一见。
一看这座画舫的吃水线,渔民们都在替船上的人担心。福州可不同别处,冷暖洋流在此海域交汇,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暗藏汹涌。
日头落下去,穿行如织的捕鱼船归心似箭。
天色将暗未暗之际,海面突然狂风大作,海浪翻滚起来。
画舫就像落在漩涡里的一片树叶,只能不断调整方向,稳住船身不倾斜,勉强维持着航道。
易卿颜立在船舵旁,视线落在高如城墙的海浪上。
那海浪,黑压压的实质墙一般拦截在前,压在每个人心头。
负责开船的方进提醒道:“易小姐,若继续维持现在的航道,这艘画舫迟早会被浪打翻。”
易卿颜面色凝重。
皇甫容玦提醒过她,今夜务必以现有的航速前行。
他会在前面等。
可眼下这种情形,连是否能平安度过此劫难都是未知。
又一个浪压过来,在场众人重重撞到船壁上,驾驶室内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由氓奴护着,易卿颜还算站得稳当,但也被撞得整个人头重脚轻。
方进的额头磕在窗棱的锐角上,顿时鲜血如注。
他来不及止血,立即起身重新握住舵,惊恐地瞪着一双眼,“易小姐!请下决断,画舫快撑不住了。”
他曾风里来雨里去开了几十年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风浪。
大量的海水倒灌进船舱,整艘船在缓缓下沉。继续和海浪对抗,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还没等众人缓过劲,紧接着一个更大的浪甩进来。
所有人都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驾驶舱顿时被淹了一大半。
画舫的吃水线眼看就要和海面持平。
方进又叫起来,“易小姐,这么大的浪,人力不可对抗。我们必须转道,请您快些下命令。”
易卿颜浑身湿透站在水里,依旧抿唇不语。
已经三日了。
就算没有皇甫容玦的叮嘱,她也必须赶在今夜亥时帮他续上药。
否则他会变成真正的游魂。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易卿颜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搏一回,但船上的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宿命,不该由她来决定。
易卿颜冷静下来,“想改道的人,坐救生舟赶紧离开。但方进,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
“王爷在前方等着,今晚我必须赶到指定位置。”
方进先是一愣,转而镇定下来,没了方才的焦灼。
“既然是王爷下的令。小的,定坚持到最后。”
几名侍卫也应和道:“属下定拼死护住易小姐。”
他们都是宁王的人,主子说生便是生,要死也必须去死。
易卿颜给的方案,已给了他们最大的尊重。
但有一人站了出来。
“不行,我必须改道,请给我一条救生舟。”
善吉一直在等易卿颜的决定。既然她的决定和自己的相悖,她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寻人的任务还没完成,她不想就这么白白死在这里。
易卿颜看向她,“你一个人,如何走得出这片海域。”
就算赤羽的国民多数人擅水,那都是穷苦老百姓为了谋生必须要学的技艺。
她一个在深宫里长大的公主,恐怕连半点水性都不懂。
善吉犹豫了一瞬,坚持道:“给我一个会驾船的人,帮我离开这里。”
懂海上航行的侍从,只有两人,方进和副手方回。
说起来,善吉是皇甫容玦的表妹,易卿颜也不想她陪自己冒险。
“方回,带善吉姑娘离开这里。”
方回不应,他想留下来和哥哥同进退。
“我离开,若是方进出事,画舫就无人继续掌舵。到时便不能按时和王爷碰头,留下我,以防万一。”
易卿颜瞥了一眼头还在流血的方进,正要开口被方进抢了话。
“多谢易小姐。我替方回应下。”
又转头去训方回,“易小姐的命令就是王爷的命令,你休得无礼。”
方回和方进两兄弟是宁王府的家奴,方进自然希望自己的兄弟活下去的希望大一些。
易卿颜淡淡道:“不用纠结,善吉姑娘对宁王来说很重要。保护善吉姑娘就是在效忠王爷。”
“方回,这个任务交给你,必须拿命来护她。”
善吉听了这话,一脸懵,她什么时候成了宁王重视的人。
以为是易卿颜为了让方回听命才不得已说的话,心下对她充满了感激。
“易小姐,我记下这份恩情。若有缘再见,我一定加倍奉还。”
话说到这里,方回即刻领着善吉出了船舱。
易卿颜吩咐道:“剩下的人,将船上的东西清空。这一关,我们必须闯出去。”
风浪里,一群人不断将笨重的家具丢出去,另一群人不停挥动双臂将船舱的水往外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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