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逝了？

原来，还是有真话的，还真的是命不久于呢。

阿娘阿姐不在了，黎族都不在了，黎青之不在了，如今连这个不知是敌是亲的巫王都死了……子凰回头看了看黎渊，语气带上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哪怕前途未卜，哪怕那巫王满口话语不知真假，可是他猜度人心的本事确实不错，或者说，看人很准。

不论黎渊被解封成了什么，不管蚩尤是魔头还是神祖，对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分别。福泽苍生又如何，祸害天下又如何，与他言子凰有什么关系？只要那是黎渊便可以。

这一处虽是地下暗室，可却是体贴的开了一处“天眼”，能让人看见天色的变幻。

子凰也不嫌脏，倚着黎渊席地而坐，喃喃自语:“盘龙山上你说让我跟你回去，说是黎族的星空很好看，我倒是真的看了，只是总觉得有你在的时候哪儿都差不多，叽叽喳喳吵闹的很。在无名山的四年，我便是睡着，还能听到你不停的说话。想想，真要这样一辈子也真是件可怕的事。可是……”子凰停了停，像是在想象什么，半晌才笑着摇头:“可是，若是你不在，往后的日子似乎也无趣的很。”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冷风阵阵吹的紧，隐隐像是谁在呜咽。

“阿渊你听，他们在哭呢。”子凰取了一支鲛人烛，捏了一团烟火将他点燃:“也不知你伤不伤心，你知道的，冠冕堂皇的话我懂一些，可要认真说起来，在这方便我懂的并不多。”

地面上已经开始哭丧，隔三差五的有人走过，子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在山顶上，他拿自己做了饵，诱着黎焕之将自己绑回来，为的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安心的拿捏，好换巫王出来。

当时，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与黎渊商量，也不知那几日，他是怎么过的。说起来，自己做事还真的是任性的很，往后，或许自己也该多替他想想，不能一意孤行了。

巫王说的那些不祥还在他心间流淌，可不知为何，子凰却信了他那句，为求黎渊活命，作为阿爹，他布局了二十年。

夜有些深了，子凰觉着有些冷，裹了裹黑袍子有几分昏昏欲睡，然而，眼还未闭，地面上过分喧杂的哭喊激得他狠狠一颤。

不对劲，才刚巫王过世，九黎的百姓就算是再悲伤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这哭喊，与其说是吊唁，倒不如说是惊惧。况且，在纷乱的脚步中还夹杂了几丝，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低吼……

是狼群，地面上有谁召集了狼群！

子凰才起身，便觉身后有了异响，一转身，直直对上了黎渊猩红的双眼。

被阵法控制的黎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张开了双眼，精致玲珑的面孔因为那对满是恶寒的眼，而显出了诡异，充满了嗜血的狂态。

子凰进来时，因为黎渊的沉睡，连带着蚩尤刀也是隐去身形的，可此刻，它仿佛是得到了某种愤怒的召唤，不仅化出了实型，就连刀身都染上了一层疯狂的红光，刀槽大开。

若说从前的蚩尤刀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此时此刻倒是真正有了几分战场神兵的模样，不负第一战神的名声。

不是说要破晓之后才会失效吗？怎么这么快？

子凰看着地上飞快消退的阵法，以及黎渊身上根根爆裂的铁链，联想着上头的混乱，心猛的被揪了起来。

自己单独入了九黎这些日子，音讯全无，黎渊连巫王黎宁都去找了，怎么可能不去找二哥？

为了救自己，子凰相信，阿渊真的会不择手段。

心念电光一现间转了千遍，可他心思转的再快，也不及黎渊那边的变化快。

几个眨眼间，阵法消失的一干二净，身上的铁链尽数崩断，下一秒，黎渊带着蚩尤刀，打破“天眼”，破壁而出。

子凰在山顶失踪后，黎渊确确实实去找了言子皓，两人商定之后，由黎渊去接触黎宁和巫王，进而获取九黎的具体位置。

待知道黎焕之会派人来寻他后，黎渊明面上一人入了九黎，事实上却从未与言子皓断了联系。

所以，子凰被害上瘾一事，子皓全然知晓。

这边他才与周无忧商量解毒的法子，那边连黎渊都失了联系。

所以，他紧急联络世家，按着最早协定好的时间，一举攻入了九黎。

为防着当年黎族一事悲剧重演，中原的决策是以和为贵，能谈判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那么硬拼也不是不行。

谁知，这一撞便撞上了巫王和大长老殡天群情悲愤的时候，自然以为是他们来趁火打劫，来捣乱的。言语动作间难免激烈了些。

中原这些年，吃了九黎不少苦，毁家灭族的也不在少数，本就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哪经得住这般撩拨，不过片刻，那以和为贵的训诫都被抛在了脑后。

眼看着便要举笛拿剑的打斗起来，却不想“砰”的一声，自地底钻出了一个红衣男子，一双瑞风眼泛着星点桃红，犀角束发，黑带封腰，杀气腾腾，手间的宝刀鬼气流转。

言子皓定睛细看之下，一时也认不真切，看那眉眼分明就是黎渊，可周身的气势却全然不是黎渊，他制止了身后扬剑欲上的众人，抢先踏了一步，试探道:“黎渊？”

回答他的是一道凶厉的近乎残虐的刀锋，挑飞了他的含情，劈去了他左边的衣襟。

子皓一个诡步躲闪后，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黎渊:“你疯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知肚明，此黎渊非彼黎渊，眼前的人，被摄了心神。

然而，并不等他细想，第二刀已经到了跟前，没有含情，子皓自不可能生接这一刀，眼看着要躲不过去，一道清光自地下射出，狠狠打在了蚩尤刀上，扭转了黎渊攻击的方向。

子皓脱险，既惊且喜，拿清悦的光芒他看了足有二十五年:“禅月？”

子凰没事？

一人白衣黑袍，自地下跃然而出，长身玉立，丰采绝艳，一身麒麟踏月傲然于风中，除了言子凰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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