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曼尖锐的咒骂声响起：“我现在叫不动你了是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林慕安觉得人性就像一块橡皮擦，时间会擦去一次又一次的伤痛，但随之也会把本身磨损得越来越凉薄，哪怕曾经母女情深，哪怕彼此骨血相融。

即使不想承认，林慕安还是控制不住对于曼越来越不耐烦，她宁愿长时间待在赵医生的中药铺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打扫卫生，把药柜子上的字擦了再写一遍，都不愿意回到那个家，面对一个整天只知道喝酒发脾气的醉鬼。

第四年，于曼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一次生病，赵医生给她挂了水后，把林慕安拉到一旁说：“你妈这个情况，你考虑一下带她去大医院做个检查吧。”

林慕安心头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感冒是其次，主要是这里。”赵医生指了指脑袋：“她可能得了情绪病。”

林慕安不敢耽误，于曼烧一退就带她去了市内的大医院，一检查，重度抑郁。

医生开了一堆抗抑郁药，嘱咐她要按时吃，于曼意识到自己有了精神上的问题，先是自我反省了几天，在抗抑郁药的副作用下，她整个人变得神神道道起来。

发脾气发得越来越理直气壮，林慕安偶尔反驳她，她会愤怒的搬出“我是个抑郁症患者”这个理由来压她。

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无数次，林慕安觉得自己这块橡皮擦已经快磨完了。

这样的精神折磨像是看不到尽头，林慕安有时候会生出想不管不顾逃离这里的冲动，她甚至会在心里偷偷埋怨于曼，当初被背叛的人是她，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连累得她也一起坠入深渊，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每天睁开眼就得想着怎么把有限的钱花得更合理，以至于月底的时候不会太过窘迫，她失去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失去了曾经互相倾心的少年，失去大小姐的身份，她的未来全部毁在这个被她称为母亲的人的执念上。

原来做母亲可以这么自私。

抱怨归抱怨，每次抱怨完，看着深陷抑郁症无法自拔的于曼，林慕安又会觉得自己很卑劣，她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所以才会这样私底下怨恨她。

第五年，于曼在被癌症折磨了半年后，痛苦至极的死去。

林慕安心里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平静过，她深深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于曼解脱了，她也解脱了。

处理完于曼的后事，林慕安辞去赵医生那里的工作，老两口知道她要走，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很支持。

“以后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赵医生和蔼的说：“你那个房子退了没关系，我那边的阁楼给你留着。”

林慕安笑了笑：“好。”

赵太太给她打包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其实我以前就知道你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小地方，你聪明，值得去过更好的生活，这几年你也辛苦了，如果离开这里能让你更轻松，那就走吧，不要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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