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菜都打理好，只差下锅炒了。朱珠推说厨房小，天气热油烟重，让葛英玉到客厅喝茶，她一个人弄就行了。葛英玉乐得轻松，夸她懂事，把手洗干净就出去。

从厨房走向客厅，要路过儿子的房间。她见房门是开着的，童心未泯，便猫着步进去看他在干什么。

诸葛跃半躺在床上，脸朝里面对墙，电脑是开着的，葛英玉看到那飘来飘去的屏保图片，惊叫起来：“哎呀！”

诸葛跃反应很快，马上从床上蹦起来，先关上房间门，然后反锁，下一步直接把电脑的插线板电源断掉。趁着葛英玉还没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先捂住她的嘴。

葛英玉扭着身子抗议，诸葛跃在她耳边说：“你保证小声说话？”

她点头。他这才放开手。

葛英玉压低声音说：“你真不要脸啊，把人家的照片放电脑里当屏保。”

诸葛跃心虚：“我刚才手滑，我不知道怎么就设成屏保了！”

“出息！”葛英玉食指戳着儿子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就在厨房，你在电脑里看照片。哪一点像我儿子？”

“那不是你把厨房霸着了吗？”

“强词夺理！”

“这事儿别给我说出去。”

“怎么？”葛英玉睨他：“玩暗恋呢？”

“哎呀！”诸葛跃不耐烦地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别给我添乱行吗？一会儿别说漏嘴了！”

“放心，你妈我心里有数。”葛英玉抓着儿子的糗事，喜上眉梢，忍不住拍着他的房膀：“啥时候你需要我帮你捅窗户纸，一定要吱声。我义不容辞！”

这话让她说的，好像他准备上梁山揭竿起义似的。

“你快出去吧，有客人在，主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像什么样？”

“切！那门是你关的！”葛英玉眯眼看儿子。

他去开门，母子二人走出到客厅里，饭桌上已经摆了一盘辣炒花甲螺。厨房里还有香气飘来，二十分钟后，两荤一素加一个汤，全都端上来了。

葛英玉尝一口，赞不绝口：“味道真好。”

朱珠拿了开瓶器，给三个人的杯子都满上酒，然后站起来，双手握着杯子，特别郑重地向葛英玉母子二人说：“葛老师，诸队长，感谢你们给予我的帮助，让我母亲在西岭能顺利地动手术。你们家的恩情，我终生不忘，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这杯酒敬你们！”说完，自己一口气喝下杯子里的酒。

“哎呀，哪用这么客气，说什么谢谢报答的话，不用。不用。”葛英玉说着这些话，却是看着儿子，挤眉弄眼地。

诸葛跃生怕她下句就说出什么惊世骇俗地话来，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也喝了，对她说：“不需要这么隆重，坐下吃饭吧。”

葛英玉附和：“对对，快坐下吃饭，有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在家里，别那么拘束。”

这顿饭，吃得最辛苦的大概就是诸葛跃了。一方面，他要提防葛英玉乱说话，另一方面，又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怕哪点做得出格了让葛英玉奚落取笑。

整个吃饭过程，他的母亲脸上都带着若隐若现的笑，使得他如坐针毡。

葛英玉看出他的窘境，故意问：“儿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诸葛跃瞪她一眼：“心里不舒服。”

“那去看心理医生？”

“不用。你走了就好了！”

朱珠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那简单是在骂他大逆不道。

葛英玉酸溜溜地说：“这还没有媳妇呢就这么嫌弃你老娘，有媳妇了可不知道要把老娘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

说完向朱珠吐槽：“这种人活该单身！”

朱珠只觉得天上好像掉下一个雷，砸到自己头上了。

她用极快的速度吃完这顿饭，这张饭桌不利她，得离远一点才行。

诸葛跃觉得吃这顿饭，他快要憋出内伤来了。只有葛英玉，真正享受到这顿饭给她带来的乐趣。

待葛英玉也吃饱了，朱珠抢着去洗碗，客厅里剩那对母子，大眼瞪小眼。

“看我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这是我家哎，我还要磕瓜子看电视！”葛英玉气定神闲，逗得自家的儿子要跳脚。

“你行！”诸葛跃扔下这两个字，进走厨房，对朱珠说：“碗洗好了没？”

“差不多了。”

“那一会儿一起回宿舍吧。”

从厨房出来，朱珠收好自己的东西，礼貌地向葛英玉道别，诸葛跃朝自己的妈做个鬼脸，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下楼。

两人并排走，此时天空尚还亮着，秋风习习，校园到处是学生的身影，动运场上人声鼎沸，好像一年一度的篮球赛又开始了。

诸葛跃一边走，一边寻思着如何开口。他放慢脚步，叫她：“朱珠。”

“嗯？”她应一声。

“要是，我妈今天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一向不太注意自己的言行。”

“那倒没有。我以为老师都是不苟言笑的，葛老师不一样，她很幽默，跟学生面前的老师判若两人。”朱珠说到这里，想起母子二人在家里说的话，忍不笑了笑。

“我怀疑她有人格分裂症！”

朱珠不好就这个话题再与他讨论下去，毕竟是老师，又是长辈，怎可以在背后议论？于是她换一个话题：“你最近很忙吗？队里什么才开始训练？”

诸葛跃不敢看她的眼睛，抬头看向远处，视线是飘散模糊的：“有一点忙，等今年社团招完新生，再统一训练。”

“那我知道了。”

“我要去别的地方，就不跟你一起走了。”说完，诸葛跃迈开步子，匆忙离去。

“那就再见了。”

他听到了，没回头，只朝她摆个手。朱珠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抹余挥洒在大地上，她看出一种侠客独行的味道。

如果他身着古装，走在苍茫的大地上，衣袂飘飘，一定英气逼人，无人能抵。

从前她不懂，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为什么会喜欢那些在她看来一无是处的人。有些人痞气，有些人孤傲，有些人愚笨，她们还是花痴般地迷恋。现在她明白了，那种喜欢，就是一瞬间的感觉。

那个一瞬间，是被高光环绕，让人迷失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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