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勇努力在脑海里拼凑出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当年他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据说那姑娘也对他有意，两家又是世交。但是他不喜欢，他在临吉工作的时候另外交了女朋友，他家老头子不同意。大概就是威胁他，要是不跟那个姑娘断了，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为了爱情，豁出去了，找人家私奔，但是那个女人又不肯跟他走。他后来就孤身一人去北京。”

“谁曾想到，两人分手之后，那个女友怀孕了，背着他把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他在北京结婚之后，一直没孩子，挣那么多钱，没个人继承，老婆娘家一堆的侄子，给他们他又不甘心。偶然间听到别人说，前女友有个孩子，他觉得应该是他自己的，所以去确认过了。”

葛英玉听得目瞪口呆，不停地说：“真是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诸葛跃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你们的约定是什么？”

诸国勇看着自己的儿子，笑得暖昧：“还能是什么？就是年轻的时候开个玩笑，说将来要是生了儿子女儿，我们就结为亲家。”

诸葛跃郁闷：“唐叔叔自己不喜欢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倒是懂得早早为孩子订娃娃亲，这作派怎么这么矛盾呢？”

“我都说了是年轻时候的玩笑话。他刚才也是开玩笑说，可以完成我们的约定。你们孩子的事情，我们老了哪里管得了？要是管得了，唐思年还用得着远走北京嘛。听说他是真跟家里断绝关系了，老爷子过世都没回来。”

诸葛跃发出“啧啧”的惊叹声：“我敬他是个英雄！”

葛英玉一掌重重拍到他后背：“你想干嘛？你也想造反吗？”

诸葛跃马上改换口吻：“就算他是英雄，我也不想娶他女儿。”

葛英玉听不得他儿子这样自以为是，忍不住又要打击他：“唐叔叔可是在北京做生意的成功人士，看得上你才怪！”

诸国勇不同意妻子的话：“老唐不是那样的人。刚才他看见小跃，对他可是赞赏有加，说话语气里满是喜欢。要不等以后，我们找个时间，出来见见面，吃个饭？”

“不见，不吃！”诸葛跃懒得听他们说，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楼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诸国勇不解，看向妻子：“他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了？”

葛英玉看着空空的楼梯，莫名有一股惆怅涌上心头来，语气却是责怪：“你儿子心里有人了，你这个当爸的一点都不关心他。”

“哦？是哪个姑娘？”

葛英玉拿了手机来，翻到学校论坛，找出朱珠的照片，递到他眼前：“喏，就是这个姑娘。”

诸国勇接过手机，眯起眼睛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喃喃说道：“这姑娘，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葛英玉白了他一眼：“你看什么人都觉得眼熟。”

“你别不相信，真的，我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诸国勇酒劲又上来了，说完这句话，人就闭上眼睛倒在沙发上了。

春节里的松云镇，比城市热闹。附近村子里的农家乐，成为城里人春节短途出行首选之地。车来车往，高峰时镇上唯一一条道路还会出现拥堵的情况。他们爱把车停到路边，进集市里买些青菜土特产。

饶是如此，唐思年站在人群里，依旧是显得气质不凡。路上的人走过，会不自觉地多看他一眼。

距上一次来，已经过去一年了，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

朱珠午觉起来，看到窗外阳光正好，绿树叶子被照得发亮反光，她披件厚衣服走到院子里，看到卢非种的月季，有一棵挂了两朵花苞。见着花，她就来了精神，冬季里好天气不多，她去洗漱，到外面去走走。

集市上摆的摊挺多，主要以卖小玩具和小吃为主，还有人圈了一块空地，玩投圈。朱珠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开始卖树苗。就在集市的入口处，树苗还带着营养杯，就那样放在地上。有桂花苗，有桃树苗，还有柑橘苗。朱珠觉得院子里种这些都挺好，每样选了两株。

付完钱，老板拿了根绳子把树苗捆起来，方便她拎着。一站起来，她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唐思年。他实在是过于显眼了。

她拎着小树苗，朝他走去。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没有停下来，也没有说话，朝着松云中学校园走去。唐思年跟在后头。

他们又坐在那个池塘边的亭子里。朱珠朝干涸的池塘看了一会儿，嘲讽道：“我说叫你不要过分地骚扰我们的生活，你还真的不过分呐！”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也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私心。”唐思年说。

当时朱珠问他要钱的时候，她说，让他理解为人女儿的私心。现在换成唐思年说，朱珠哑口无言。

一阵沉默之后，唐思年再度开口：“你妈身体怎么样了？”

“动完手术，再加化疗，再活十年应该没问题的。”朱珠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盯着池塘看。

唐思年长叹一声，继而眼睛发红，不知道是激动，抑或者有其他的感触。他稳了稳情绪，看着朱珠的侧脸说：“还记得我们去年在这里说了什么吗？”

朱珠有点不耐烦：“不记得了。”

唐思年忽略掉她的坏情绪，自顾自说：“你说，你幻想过自己的亲爸爸，身患重病，带了千万家产来找你继承。如果，你真有这种机会，你会选择我吗？”

朱珠回过头来，眼神冷淡，没有一丝光芒，她冷笑一声：“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宁要讨饭娘，不要当官爹’！”

这话让他听得心头一凉：“你当真这么恨我？”

朱珠盯着他看，嘴角又微微抽起来：“您记性真真是不好，刚才还记得我去年说的话，怎么不记得别的了？我去年还叫你爸爸，我对你没有恨，在我心里，你根本不值得我恨。”

还是那个态度，这个亲生爸爸跟隔壁老王都比不上。

说完，她把视线放回那个干涸的池塘，枯掉的荷叶零散地插在於泥里，倔强地抗击寒冷。

唐思年颓然，整个身子软软地靠着凉亭的柱子，老天对他真是太残忍了些。空有万贯家财，连个合法的继承人都没有。

不，有的。只是这个女儿根本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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