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允了。那姑娘常常抱着孩子在雪夜和丈夫一起赏梅,身边有红泥小火炉,有暖酒,有蜜饯,怕孩子冻着,又想看梅花,于是安了琉璃窗,隔着琉璃,不见寒气,也不闻那梅花香。
少年还是少年,提亲的不少,媒婆也时常上门,均被父母打发走了。
再过了些年月,父母带着少年搬了家。少年固执,要带走那一树红梅。
这就出了事。
那老梅树下的泥土中,挖出了一具白骨。
白骨出现,吓坏了雇佣的工人,根本瞒不过,便报官。
官府羁押了那少年的父母。
那是一具少年的骸骨,显示死因是头骨碎裂失血而亡。但是年月久远,仵作无法分辨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可是若是意外,为何要把这骸骨埋藏在自己儿子所居住的院子中呢?听府中的下人说,这老梅树在之后这些年,开的越发茂盛,花香更加浓郁。如今想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当地官员提审那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一对老人只是饮泣不止,却始终一言不发。看向身边白骨的眼神,也是充满悲意。
无法交代,只能是默认杀人事实。
要斩首。
这告示一出,满城哗然。
那一对夫妻人为良善,却不想居然能背负上杀人罪名。且这些年并无少年失踪的案子,那无名的白骨,到最终,墓碑上都无法刻上性命。
转机在告示贴上的第七日。
斩首刑期将至的倒数第二天。
一个小道士揭了告示。
他单独见当地官员。言明,这一切有古怪,若要明白古怪,需大人到园中走一趟。
官员纳闷:园中有什么好走?那处家宅早已经贴了告示,派人日夜看守。
道士反问:那这家少爷呢?
官员回答:少年体弱,被判定为不知情,妥善安置在别处。
道士说:还是园中走一趟吧。
于是便走一趟。
便衣的官员和风尘仆仆的小道士在一个月夜入了园中。那不是一个梅花开放的季节,园中梅花只有绿叶。被移摘的梅花居然好好在原处,依然正对着敞开的窗,那少年捧着一本书,看着无花的梅树发呆。
官员认出来少年,大惊失色。
那少年却神情淡定,微微一笑。
道士道:“你为何不说明实情呢?”
少年叹息:“我不懂人的情感。”
道士说:“那对父母要被斩首了。斩首就是死。”
少年困惑:“死了,不就可以和他们的儿子真正相聚吗?那该是欢喜......这样想来,死,不好吗?”
道士平心静气说:“人死如灯灭,何况相隔这么久,这对夫妻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可能见到他们的儿子的。”
少年闻听后很难过:“我扮做他们的儿子留在这个家中,原本想叫那一对老人快乐。可是那一对老人只要转身在我不见的地方,就会满面哀愁。”
少年又难过又困惑:“既然他们如此哀愁,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们明明知道,我是假的。”
少年的困惑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与此同时,一边旁听的官员的疑惑也是真的。
官员忍不住插嘴:“什么叫‘你不是真的’,你不是这家的少爷?那你是谁?”
道士解惑:“那家的少爷,在多年前就坠马身亡了。梅树下发现的那具白骨,才是这家真正的少爷。”
官员调取过这家人的过往经历。明白这一段插曲。但是卷宗中明明白白,是城里的那位名医的证词:命悬一线死里逃生,实在是老天开眼。
那大夫到至今都感慨,简直无法相信。那大夫当日肯定这少年必死,药石不灵。他开药方不过是给那对父母一夜的缓冲,不至于打击太大。万万没想到,第二日,居然能见那孩子睁眼。
那太夫的感慨还在耳边,眼前那个少年却笑容陌生。
道士继续解惑:“大人,眼前这人,并非为人。而是这梅树的精怪所化的假面。”
道士说:“城中有精怪,有可能会引发百姓恐慌。故而才请大人私下来此探明真相。”
确实会恐慌。因为大人也要恐慌了。
大人望向那窗边的少年,少年拄着下巴,对着梅树发呆。官员想到之前接触少年时候的举动,行走,皆和常人无异。只是他不爱说话,大多时候沉默寡言,更多时候以微笑回应问题。官员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千人千面,有活泼好动的,定然也会有内敛安静的。这不算是什么异常。
大人似不信,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这是月夜,月色给窗前的少年身上披上一成轻纱,大人觉得,那少年的面容似要模糊起来。少年不答,只对大人温柔一笑。
大人恍惚记起,推算时日,这少年,距离坠马之日,已经过了十年。他却依然是少年面容。
一边道士叹气:“它是窗前梅树,想必是日日看着这家中的小公子出生到长大,故而幻化出来少年的假面可以一般无二,常人无法分辨。可是血浓于水,即便是幻化的十全相似,又如何能够瞒过那生养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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