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予挂断电话正想出门，却接到晏立安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对于这个便宜养父的命令他向来不敢怠慢，于是给楼闻筝发信息，把见面时间推迟，先去赴晏立安的约。

晏立安约见面的地方在一家广式早茶餐厅，盛明予抵达时他正坐在临街的二楼窗口喝茶，见他来了，晏立安招手：“坐。”

盛明予在他对面坐下：“叔，找我什么事？”

晏立安正在翻一本厚皮精装的大册子，闻言把册子转过来给他看：“刚刚路过一家婚庆公司，进去看了两眼，你看看这个——你跟楼闻筝的婚礼办中式的怎么样？这套龙凤呈祥的婚服不错。”

盛明予：“……”

晏立安又翻过一页：“场地布置也好看，推销的小姑娘说了，现在付定金，一年内办婚礼还可以打九折。”

盛明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她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迟早的事，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女人这种生物，磨一磨催一催，再多送点小礼物，哪天她心一软就松口了。”

盛明予：“……”

“你倒是看一眼。”晏立安把册子往他跟前一放：“要是同意，喝完茶我就去下定金。”

盛明予拿过册子翻了两下，敷衍道：“你做主吧。”

“那就这么定了。”

晏立安兴致勃勃的掏出铅笔，开始在小册子上勾选婚礼细节要用的东西。

选了一会儿，晏立安突然问：“吃早饭了吗？”

“没有。”

“啧。”晏立安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抬头看了他一眼：“去叫点吃的，说多少次了早餐得吃，你只会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回头落下胃病有你受的……”

盛明予叫来服务员要了点吃的，他安安静静低头吃着虾饺，冷不丁对面的晏立安轻笑了一声。

盛明予立刻抬头，这才发现晏立安正看着他笑，他一愣：“叔，怎么了？”

“我儿子要是还在，今年也像你这么大了。”晏立安低头继续翻册子，感叹似的说：“他小时候也不听话，喜欢跟我对着干，我打过他几次，下手还特别重，现在想起来挺后悔的，七八岁的男孩子哪能指望他循规蹈矩，我对他太苛刻了……”

“叔，您儿子……”盛明予试探性的问，他从来没听晏立安提起过和家人有关的任何事。

“没了，九岁那年得了肺结核，那段时间是我跟我家老爷子冲突最激烈的时候，当时我人在国外，老爷子瞒着我抓了孩子和他妈妈，关在地下室七天，等我赶回来，两尸三命——包括还没出生的女儿。”

盛明予心头一震：“为什么抓他们？”

“孩子妈妈是我从烟花地带回来的，老爷子觉得她不干净，反对我们来往，说起来也怪我年轻气盛，以为老爷子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不会下重手，可老爷子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一家之主的威严岂容旁人挑战，我妻儿成了他立威的牺牲品，孩子妈妈死的时候才26岁，她16岁就跟了我，17岁给我生下淮卿，我们连女儿名字都想好了——当时我被老爷子动用人脉扣在海关赶不回来，我求晏立宏帮我保住妻儿，他无动于衷，你说，他该不该死？”

盛明予：“……晏立宏看着不像那么冷血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得为我妻子和孩子的死负责。”晏立安说：“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心狠，其实哪个心狠的人不是被逼出来的，可以选择的话，我也想守着妻儿享天伦之乐，可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

盛明予不说话了。

晏立安一心两用，说话间勾勾选选把婚礼册子选完了，他收起册子，见盛明予握着筷子不动，说：“怎么不吃了？东西要凉了。”

盛明予这才伸筷子去夹蟹黄包，只是夹到小碟子里，却有些难以下咽了。

“我今天话有点多。”晏立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人上了年纪就爱胡思乱想，明予，你可别像我这样，白白活了四十多年，什么都没留下，我现在也就只能指望你了。”

盛明予一怔。

从茶餐厅出来，盛明予去见了楼闻筝。

见面地点在楼闻筝早年买的一套位于郊区的独栋小洋楼里，他赶到时楼闻筝正在打电话，见他来了，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她则握着手机去了阳台。

十多分钟后，楼闻筝回来了，她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XX分局的李警官么？”

盛明予点头，他前些年还是个马仔的时候没少进警局，榕城大大小小的派出所几乎都去过，楼闻筝口中的李警官是个挺和气的中年男人，前几年晋升为XX分局局长，最重要的是，从半年前盛明予就听到风声，“上头”下定决心要对常年盘踞在榕城的黑帮势力进行打压，而这一行动的负责人正是李警官。

为此他还特意派人密切监控过李警官的行动，但对方小打小闹几次都没激起什么风浪，他就没放在心上了。

“他一直在收集晏立安犯罪的相关证据，如果我们能跟他合作，对他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事半功倍的好事。”

盛明予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你让我去跟警察合作？开什么玩笑！”

这跟把他往火坑里推有什么区别？

帮着警察扳倒晏立安，那他这个从犯还能有活路吗？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已经跟李警官谈过了，晏立安被控后，你可以用污点证人和举报者的身份洗脱，他保你平安无事。”

楼闻筝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给盛明予分析利弊，又让他和李警官通了电话，盛明予这才发现楼闻筝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多少准备，也意识到她这次是下死了决心想把晏立安搞下来。

“你好好考虑，如果觉得可行我们就合作，如果不可行，”楼闻筝顿了顿：“就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盛明予皱眉，这才明白楼闻筝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的目的，她把所有的底细透露给他，如果他拒不合作，那她就把他关在这里，直到事情结束。

盛明予沉默半晌，松了口：“好，我答应，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能不能留晏立安一命？至少保他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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