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荷叶镇街上后，白颜并不像莲花山上表现的那么冲动易怒，一路走来，逗弄小孩，招呼相熟，说说笑笑，有礼的很，越过街区，就看到龚志成的制药厂，厂区洒扫不断，十分整洁，员工腰直背挺，精精神神，真是让人一眼可知发展前景。

白颜凑到门卫亭外，踮起脚轻拍了拍窗，等里头保安开窗探出头来，递上香烟，问道：“哥，你们领导在吗？”

那保安四五十岁，接过烟，上下打量白颜一眼，笑道：“找工作的啊，招聘的有事出去了，你晚点再过来看看。”

“哎哥……”

白颜伸出一半的手忙抽回来，望了望紧闭着的窗户，也不恼，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来，心里想好说辞，才打过去，听到龚志成声音后，忙道：“龚总，您在荷叶镇吗？”

“在厂里啊，怎么了？”

另一头龚志成躺在副驾驶上叼着根烟，脸上两片酡红，却是喝醉了。

白颜抿了抿嘴，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就想着找您……”

他话没说完，手机就传出“嘟”的挂断音，拿下手机看，却又亮起通话界面，是龚志成打回来电话。

另一头，坐在车上的龚志成四下张望，打着手势让司机别打喇叭，车辆行驶出厂门口时，他和白颜说道：“我在别的厂呢，不在荷叶镇啊，现在有点忙，有什么事晚点说。”

闻听龚志成不在荷叶镇，白颜面上浮现一抹失落，又想荷叶镇这个制药厂莫不是现在不在龚志成手上？念头转过，笑道：“您看您哪天有空来荷叶镇，我找您有点事情。”

他额头忽然有点痒，抬手抓了抓，下意识抬头看，好奇是被什么咬了，却望到一辆陆地巡洋舰开出制药厂，他认得车牌，正是龚志成那辆。

回到街上，经过彭楼时，白颜又见到了龚志成的车，挠了挠头，尽管知道不合适，可这般错过，下次再想见龚志成可就千难万难了，顿了一会儿，进了彭楼，上到二楼四下一扫，便在靠窗那看到了龚志成，由于只看到个侧脸，也不确定，走近前，确定人后，喊了声，“龚总，您……”

龚志成脸上惊讶一闪即逝，脸色有些难看，不等白颜把话说完，冷冷道：“找我什么事。”

见着龚志成这态度，白颜犯难了，再说合股书的事，便是自找其辱，只是他和龚志成也没什么旧事可以牵扯的，问东山村扶贫的事么？怕不得挨一顿骂。忍着情绪，低声道：“龚总，您厂里还缺人么？”

龚志成笑了，斜着个眼瞅了瞅白颜，“你会啥？你啥也不会啊，我那是制药厂，不是制衣厂，没点对口的技术怎么行。打扫卫生的阿姨和看门的大爷还缺几个，你有没有兴趣？”

侍立一旁的青年，应是龚志成的司机，闻言看向白颜的眼神里也带上些嘲讽。

白颜干笑两声，“龚总您说笑了，既然您这不缺人，我去别处问问。”转身欲走。

龚志成呵呵笑道：“以后少来烦我，我把你当人，你才是人，我不当你是人，你就什么也不是。”

白颜脚步顿住，握了握拳头，又无力松开。

青萍厂。

确认白颜不会回来后。

向来冷静的彭秀鹃大发雷霆，抄起手上文件夹就往周公放丢去，骂道：“姓周的，你是不是有病！连条活路都不给人留。”

周公放偏身躲过，摆摆手让职员出去，等这办公室只剩他和彭秀鹃时，才说道：“老牛的意思，你冲我发什么火。”

“少装糊涂，你那天下午找他，跟他说了什么？！”

彭秀鹃怒不可遏，没等到周公放回答，自己却先冷静下来，一声长叹，久久无言。

这时敲门声响。

彭秀鹃说道：“进来。”

却是孙淞和阿罗阿罗来到，异口同声，“组长，我来辞职。”

正在气头上的周公放微微一愣，弯下身，从抽屉里找出两张离职单，“唰唰”签好姓名，丢在桌上，“拿去，填好交到人事部。”

彭秀鹃伸手摁住离职单，蹙眉问道：“理由？”

孙淞抢白一句，“我回学校读书。”

阿罗阿罗哼了声，说道：“我也回学校读书。”

“你们现在走，实习证明不能给你们开。”

彭秀鹃说着话，抬眼打量二人，半晌，忽笑了声，“回去读书也好，走吧。”，把离职单拿给二人，等她们走了，冲周公放说道：“你信她们的话么？”

周公放敲了敲桌子，“你也要去找白颜？”

“我去的话，你会留我么？”

“我累了。”

……

白颜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左转右转，转到了菜场后头，又见着朱国庆。

朱国庆见了他，大喊一声“白颜”，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扯着白颜衣领，骂道：“兔崽子，跟我来。”，连拉带拽，把白颜扯到他面包车边，梗着脖子叫道：“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子豪怎么得罪你了，你进个厂上班，到处整人害人。”

他话没说几句，见旁边围过人来，更是来劲，洋洋洒洒一顿数落，添油加醋的把朱子豪告诉他的白颜在青萍厂陷害线长、勾搭女学生、骗老乡帮上位……说了个遍。

白颜一言不发，冷不防被朱国庆打上一拳，也只是苦笑。

旁的人见朱国庆上手打人，过来劝架，没费多少功夫，将这一场闹剧结束。

在这些人里，白颜瞅见一个络腮胡子，想了想，正是两年前教朱国庆规矩的那人。让他吃惊的是，这人是白神医馆的一条人脉。白颜暂且按下心思，转进菜场里买了些酒菜，折回来，见到络腮胡子还在，便上前搭话，确定络腮胡子名作寇材后。直奔主题道：“千禧年，腊月十一，白神医馆为你父亲医治腿疾，你欠下人情。”

纵使白神医馆倒了，白神医馆的人情也没人敢欠着不还。

只因为知道白神医馆，就会震惊于白神医馆深不可测的人脉，没人敢轻易得罪。

寇材闻言愣了片刻，半信半疑道：“你是？”

白颜不答反问，“你还记得这事吧？”

“记得。”

“那就好，还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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