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无法凝聚实体，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灵魂意识在各个位面来回飘荡，见过沧海桑田星移斗转，见过王朝兴衰更迭换代，漫无目的，就像是上帝视角，冷漠的看着各种变迁。

可，总有意外。

商末，是一个混乱的时代，为王者暴虐不仁，为民者苦不堪言流离失所，一片凄景。

寂离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毫无波澜。

直到她遇到一对爷孙。

爷爷不过近五十岁的年纪，身子却伛偻得厉害，看起来像是已迈入古稀之年，孙女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头发枯黄，明显营养不良。

这样的人在乱世比比皆是，不过这一对爷孙身上发生的故事恰巧入了她的眼，进了她的心。

“爷爷，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小孩儿语调平平的陈述事实，眼中没有对亲人即将逝去的恐慌与不舍，有的只是一片漠然。

“是啊，爷爷快撑不住了，以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老人艰难的说着话。

“哦。”

“以后你一个人，没有爷爷的拖累，要活得好好的，以后……”

老人吊着最后一口气絮絮叨叨，双眼浑浊望着房顶，事无巨细的叮嘱，却怎么也叮嘱不完。

“……爷爷累了，撑不住了……”老人抬手往一旁摸索，吃力的扭着头想再看孙女一眼。

老人呼吸越来越微弱，视线模糊，手最终停下。

最后也没有碰到孙女，哪怕用尽全力撑着，哪怕孙儿就在身边，也来不及看最后一面。

小孩儿就站在一旁看着，看着爷爷没了呼吸，看着爷爷的胸口瘪了下去，看着爷爷脸上似是难过似是无奈的表情，一动不动，目光间或一轮。

“爷爷，你走了。”

随便在野外刨了个坑，一张破草席一卷，往坑里一埋，就什么都不剩了。

没有守灵，没有葬礼。

人埋了，就没有然后了。

这年头，哪里有钱办葬礼？哪里有钱买口棺材？

能活着就不错了。

自始至终，小孩儿没有流一滴眼泪。

人死了，魂魄离体，看到的就不同了。

“姑娘，你也是可怜人呐！”

寂离回头就看到一个老头儿面怀悲悯的看着她。

真有意思，还会有人对她露出这种表情。

她的样子哪里可怜了？

“乱世啊，谁都不得安生，如花似玉的年纪，本该活的好好儿的，却变成了孤魂野鬼，是天不仁啊！”

寂离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头儿一个人在那呼号，看着他的身体渐渐透明，看着他身后出现了一道门。

那是通往冥界的大门。

人死，魂魄归于幽冥，再入轮回。

“走吧姑娘，咱们一块儿走，路上也有个伴儿。”

“你走吧。”即离别开头，“我和你不一样。”

老头儿消失在门里，寂离继续观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孩儿。

天色晚了，小孩儿就躺在坟前，不喊不哭不叫，暮色里坟场阴森森的，小孩儿也不知道害怕，像是死了般。

良久，小孩儿侧身蜷缩起来，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轻轻颤抖，一声声压抑的呜咽传出，在空荡的坟场里格外清晰。

原来不是不难过呀，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

“爷爷，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小孩儿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寂离也不知道小孩儿为什么会说对不起，她哪里对不起她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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