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像电视里的贵妇那样，组织家里的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让大家都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是明妮的梦想。这是她不再是一个妓女的证明。

见沃伊塔只是在宴会上转了一圈便没了影子，明妮觉得很是挫败。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讨好她了，为什么她要这么任性地让自己丢脸，就因为自己是她的后母吗？

这种受辱的愤怒冲淡了她对沃伊塔的恐惧，她叫上自己新提拔的女仆长，披了一件斗篷便往庄园后院去了，决意要看看沃伊塔在干些什么。

莱莎的屋子门开着，有好几个医护打扮的人在进进出出。

这个心里只有旧太太的老女佣终于是死了。明妮在心里欢呼了一声，卡丝娅留在这个家里的印记越少，她便越像是名正言顺的太太。

她走进屋子，看见沃伊塔坐在莱莎的床前握着她的手，而其他人都老实地站在周围，什么话都不说。突然又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刚刚怎么忘了自己这个继女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她会不会把莱莎的死怪到自己头上？现在库布又不在家，等一下她要是拿自己和妹妹还有孩子们撒气怎么办呢？

明妮拿出自己毕生所有的演技，勉强挤出两滴眼泪，做出一副悲痛的表情，呼喊着莱莎的名字想要走进她的卧房。

“太太，您还是回前面去吧，这里有我们在呢？”

米哈伊尔直接把她堵在了门口，嘴上还是很恭敬的。不过他一贯如此，做不了数。

想到这里，明妮挣扎着，呼喊着家庭医生的名字：“谢拉夫医生，这人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沃伊塔心里明白她压根不在乎莱莎的死活，所以也不想听她装出来的关心。

“您现在是家里的女主人，这种事不用你来这里哭哭啼啼的，去照看好前面就是了。”

听了这话，明妮如蒙大赦，连像样的告别都没说一句，裹着斗篷领着她的心腹就跑走了。

沃伊塔也不理她，只是把莱莎的手放回她自己的胸口，帮她摆出了一个在平静中逝去的姿势。

她把那个一直照顾莱莎的女仆叫过来，随手摸了一块从奎尔因公爵夫人那里得来的金条给她。说是感谢最后这段日子的照顾，让她先回去休息。女仆含着眼泪对沃伊塔连声表示了感谢，差点就当场给她跪了下来。

谢拉夫医生以及他的助手们沃伊塔也一一给了赏钱，并告诉他们说，这只是今晚加班的感谢金，诊金等谢拉夫医生的办公室列出详细的账单后会再给结算。

等屋里杂七杂八的人都散了，沃伊塔才对米哈伊尔说：“把她葬在母亲的墓园里吧，她们两人在一起过了三十多年，以后也继续一起吧。”

听了他的话，米哈伊尔也走了出去，天气已经凉下来了，需要快些安排下葬的事宜，等雪下来了就不好办了。

诺格见其他人都走了便走过去搂住了沃伊塔，拍着她的肩安慰道：“你想哭的话，也哭出来的，有研究现实，流泪可以缓解抑郁和痛苦的。”

沃伊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只是说：“可是我哭不出来。”

诺格拉过一旁的一把椅子坐在了沃伊塔的旁边，说道：“至少，她按照自己的意志平静地离开了，这是很多帝王都没有享受过的幸运。”

沃伊塔苦笑了一下，诺格还是这个样子，随口就拿自己的君主来举这种不恰当的例子。

诺格猜到她是想说自己又言辞不当了，便抢先发了言：“我不觉得这话是一种冒犯。至少在死亡面前，皇帝和庶民是平等的。体面而有尊严的死亡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甚至……甚至比爱情都还要稀少。”

他这个一本正经地样子让沃伊塔有些哭笑不得，她是一个不喜欢谈论死亡的人，至少在她经历过的人生中，她永远选择苟活。

外人也许根本想不到，米茹斯的女英雄，其实是一个为了活下去会毫不犹豫地背叛和抛弃米茹斯的人。只是阴差阳错的是，至今她都没有遇到过双方起冲突的情况而已。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要把话题引开：“你这话说的，总感觉气氛更沉重了。”

可是诺格却并不想要换话题，他盯着沃伊塔的眼睛继续追问道：“有吗？我只是说了一点我自己对死亡的看法而已。倒是你，你怎么看呢？我觉得你之前毫不犹豫就跑去朗度的行为很……很吓人。就像你追求的就是死亡一样，你甚至不追求我所说的体面而有尊严的死亡。”

他的话让沃伊塔觉得很是不舒服，死亡是一个她绝对不会轻易和自己联系起来的词。

“别瞎说，哪里有人会有人特意跑去求死，还求不得好死呢？我只是碰巧做这门生意，碰巧遇上了一些危险而已。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每天平安顺遂就能日进斗金。”

诺格罕见地没有再坚持这个话题，但他蓝色眼睛中闪烁的光芒告诉沃伊塔，他并不这样认为。

他叹了口气，主动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你知道吗？我之前去看望了一下我的妈妈。正如我所料，她在那个荒僻的修道院里过得很开心。她和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星圣终于听见她的祈祷了。”

说这话的时候，诺格露出了青春期少年一般的倔强，他强硬地绷着脸，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脆弱的表情。然而，又有几个孩子听见自己母亲亲口说如果有得选，我宁愿没有生过你这话会内心毫无波动呢？

沃伊塔伸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只说：“她实现了她的愿望，你也实现了你的。母亲和孩子，始终还是要分开的。”

诺格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明明应该是他安慰沃伊塔的场合，怎么又变成沃伊塔安慰他了。觉得场面有些尴尬的诺格起身去调了调屋子里的壁炉。

而就像有某种默契一样，沃伊塔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一次帮莱莎整理了衣衫，并把那挂她最喜欢的珍珠项链找出来，给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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