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公子会再次默默无声办着好事，可眼下似乎不再是这样。既然如此，见公子都发了话，二月也不再想着隐瞒，坦言道：“阁主愿意出面，自然不会让场面太难看。病情稳定了，可阁主不愿再去第二次。言公子交代了，厚谢阁主，可今后只叫苗医师去。公子如此，旁人未必领情……”

“好了，多嘴了。”白落衡及时提醒着二月。他一面倒着酒，一面回复道：“向好就行。至于日后如何，我无权左右。若不喝酒，你就先回去吧。”

公子真是……就算自己想喝酒也不会这般没有眼力见儿的。二月微微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此处。

见苏离无话，只是眼神呆滞地木然盯着酒坛，白落衡对着她弹了个响指，令她回神。“无事的，先生不会置病人于危难。况且言书如此笃定，他定然也是有办法能说服苗先生。先前也是我思虑不全，忘记了苗先生亦是你师父，想来确实会破例救一救权贵的。”

苏离狐疑地盯着他问道：“你如何知晓师父的规矩的？”

白落衡思虑一番，又模糊道：“大概是因为，我精明吧。”

没错，他确实精明。苏离看得清楚的，白落衡是多通透的一个人自己不会不知道。只是他能出面请璇玑阁主去救治言夫人，确实出乎自己预料。然而更加令自己不解的是，为何言书竟然迟迟不请师父过去，难不成是真的被气得混乱了不成？

周围都静静的，只有一旁火炉的碳火在热烈地燃烧着，不断给予着温暖于上头的水壶。

白落衡熟稔地挑出小酒壶，再仔细将壶身擦干，将酒液倾倒进白玉杯中。酒色泛红，白玉杯却清冷无比，可远远看着又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将其中一杯递至苏离面前，又提醒道：“好了。”

见她迟迟未端起杯，白落衡便先行品饮了一杯。温暖四溢，酒力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香气有余，却少了些烈性，实在及不上那小厮的吹捧。

“特意温的酒，眼下又要晾凉了。”白落衡再次提醒着她，这次没有再被无视。

苏离猛灌下去，甚至没有品出它的味道，便已然空了杯。苏离呆呆看着空杯，自顾自地轻念道：“怎的，像水一样？”

“免得你喝醉。”白落衡温言回答着。他耳力确实不错，再小声也能听见。

听他说起喝醉，苏离便立马想起了曾经自己醉过那次。当真是颜面扫地。立马回道：“不会了，我再不会如此没有分寸。”

怕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白落衡暗叫不好，又立马补充道：“这是在家中，和此前不同，无妨的。”

“不好不好，显得我不稳重。”苏离依旧在拒绝着。

白落衡像是有些不悦，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敲出了声响。

苏离立马看着他，带着一丝的犹豫不决，可最终还是妥协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方才生了愠色，为了缓解凝重气氛，白落衡又起身将烫酒坛中添了些热水。他一面让自己忙碌起来，一面才敢缓缓解释着道：“我不是气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你不必束手束脚，这里也是你的家。”说罢再次递去一杯温酒，诚挚地看着她。

苏离接过了酒杯，又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自己应该点头的。

只见白落衡拿起了酒杯，在苏离眼前晃了晃。明了他的意思，苏离也自然地与他碰了杯。随着清脆的声响，白落衡觉得心里也舒畅了几分，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笑容。

虽然浅浅的，可却有着特别的温暖和煦之感。苏离瞧见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大多数时候都是见到他的假意笑脸，曾经一度以为他不爱笑或者不会笑。如今看来，这世上应当是没有人不会笑的。

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白落衡直直看着她，又询问道：“怎么了？”

苏离赶忙将眼神避开，故作镇定道：“你方才怎的去了这样久？莫非遭到为难了？”

“不算为难。”白落衡脱口而出，看样子确实没有遇见难办的事情。只是他说完后又四处望了望，像是在观察着什么。见四处并没有不相干的人，白落衡重新将目光落在苏离身上，正经道：“苏离，我收回早前说过的那句话，眼下我确实有求于你。”说罢看了看苏离，只见她也只是点了点头，白落衡又继续道：“能否在你房中给我腾个地方？眼下，我怕是无处可去了。”白落衡声音渐渐低下来，像是怕被拒绝，语气有点飘忽。

“无妨，这院子本就是你的，自然那房间也是。”苏离坦言。

没想到她没有扭捏的样子，反而答应地异常爽快。白落衡一时半会不知做何反应，本能地回应道：“多谢。”

“说过了，本就是你的东西，不必谢谁。”苏离又重复一遍。

满月与若雪只得远远看着，也知该不该上前。可若是再耽搁，那些饭食就该凉了。

“要不，去问问？”若雪碰了碰身边的满月，试探着问道。满月也偏头看了看她，眼中也是一片茫然，可也不太敢下决定。

二月正欲去给公子添衣，远远看着躲在角落的两人，也好奇跟了过去。“这是在做什么？”二月例常询问着，可似乎给两人带了一惊。

“你走路怎么没声？”满月回头，见是二月，便安下心来。把若雪拉了回来，两人折回坐在了回廊旁。

“哪里没声，是你们做贼心虚吧？躲在这看什么？”二月上前透过拐角正好瞧见了公子。

满月见他大方走了过去，又追着问了一句：“二公子可用过饭了？”

“没有。”二月头也不回，只是匆匆回答着。

影子渐渐拉长，满月看着二月的背影，喃喃道：“真奇怪。”

“是挺奇怪的。”若雪也走了过来，站在满月身旁，与她一起向前边看着，又补充道：“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二公子了？”

苏离看见二月拿着件薄披风走了过来，这才忽然发觉白落衡一直都只是穿着一套单薄的衣衫，就这样久久坐着。不过，应当是不碍事吧？这酒至少是暖的。

“公子，该添衣了。”二月走了过来，瞧清楚后，像是一派惊异的样子，默默瞪大了眼睛。“我道是我疏忽，没成想满月比我还要疏忽。竟然没给二夫人送衣衫过来么？我去看看。”说罢立马将披风递给了公子，自行折返回去。

各种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倒像是预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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