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嫂对让自家少赚了钱的绮梦始终放不下，多了些关注。

没两日，她就听说绮梦旧病复发死了，被一床破席子裹了扔到了京外乱葬岗。

她幸灾乐祸的回到家，颇为不屑的对李夫人道，“那芸瑛坊说什么不会逼良为娼，只是让姑娘们唱唱歌跳跳舞，私下里指不定怎么脏呢，还不是和窑子一样，绮梦那孩子还是梦断芸瑛坊了，听人说那孩子从破席子里露出来的小腿上都是伤呢，也不知道怎么折腾的。”

李夫人不以为怪，这行都不是这样的么，“我都说了，以那孩子的脾气，落在咱们这样行当的人手里，她难长大的，也就死在我们手里还是死在别人手里的差别了。

莺老板以为能从我们这里捡便宜，有自信能靠暴力让那孩子服软，也不想想一个敢撞死自己的小孩子，能是那么好驯服的？”

陈嫂冷笑一声，“这事儿上还是被我们占了便宜，多亏夫人独具慧眼，将那烫手山芋扔了出去，就是不知莺老板会不会怨怪我们。”

李夫人靠回椅背上，“我们不亏就行了，莺老板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谁让她说只是买回去当丫头，给绮梦希望又生生打碎呢，毁掉绮梦的是她，不是我们，若真让那孩子当丫头，她怎么也不会死的。”

“是呢。”

然而被她们认定已经死亡的绮梦，此刻却幸福的扑在柳茹月的怀里，略显虚弱的仰头看着熟悉的脸庞，“娘，这真的不是梦么？”

“雪蓉，这不是梦，娘……娘终于找到你了！”柳茹月搂着孩子，十分注意手上的力道，再想感受孩子的存在，也不敢伤了她。

前两日将雪蓉接回芸瑛坊，坦白了身份，这孩子就晕倒了。

找了大夫来检查，说是长期受到惊吓，又受了伤没能好好养，一松懈下来，就晕倒了。

昏睡了整整两日，雪蓉才醒来。

正好，借着大家都看到她晕倒的事情，莺歌和柳茹月合计一番，就让她假死，借机金蝉脱壳。

莺歌比柳茹月更明白，女人一旦沾了扬州瘦马的名声，哪怕进私宅就一两日的功夫，这女人哪怕被家人赎回去了，也不能像正常女子般婚嫁了。

她如何能让柳茹月的闺女毁了名声呢。

期间柳茹月又去找了小疯，拜托他找了一个身形七八岁的女尸。

小疯办事一向稳妥，他手下的乞丐现如今已经没有饿死的情况了，但京城那么大，乞丐帮派繁多，他的手也管不了那么宽，别的地盘上饿死的孩子用心去找，总能在角落里找到一两个。

找到的当晚，小疯就联系了柳茹月，驾着马车过去将那孩子的尸体弄会了芸瑛坊。

莺歌也配合着演了一出戏，又让人散播了消息，这就造成了陈嫂耳中听到的传言了。

哪怕是有竞争关系的花楼，也不会有谁那么空闲得追去乱葬岗看下葬的人长相如何的，开花楼的，谁家不死个人？

这些卖了死契的丫头，打死也是正常的事情，告到衙门也不会管。

莺歌和柳茹月对那尸身也并非随意一扔，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让人在乱葬岗挖了坑，备了一口薄棺埋葬了。

过段时间，哪怕有好事者去查，开棺也查不出什么了。

自此，绮梦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就消失了。

“娘，我好想你啊，你，你不是被二叔扔下吴江了么？我是在地府和你重逢了么？”雪蓉泪眼朦胧的伸手去摸柳茹月的脸，她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能活着见到已经死掉的娘。

“暖暖的，娘还活着！”

柳茹月哭得不能自已，不止雪蓉不相信这是真的，连她自己也害怕这是一个梦，害怕一醒来，又是冰冷的现实。

埋在雪蓉的肩膀上，闻着她的气息，这让柳茹月稍显冷静了一些，“雪蓉，娘的确被陆铖康扔进了吴江，但老天爷对娘不薄，没让河神收了我，我活下来了。”

柳茹月将自己接下来的经历，简单的给孩子说了一遍，她不希望孩子觉得她放弃她们了，以为自己不要他们了。

“娘，你受苦了！”雪蓉一路颠簸，虽有船可乘，有马车可坐，但一路上也是吃了许多苦头，她中途带着弟弟妹妹逃跑过，可是没钱，真的是寸步难行，逃不了多远就又被人牙子抓了回去。

她都不敢想象娘一个人是怎么靠着一双腿从老家走到京城的。

自己真没用，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反倒让一个孩子来安慰她，柳茹月擦了擦泪，“娘不苦，你们四个孩子，才这么小，是娘不中用，没能保护好你们，让那陆铖康和老太婆把你们抢走了。”

听到这两个人，雪蓉的眼神瞬间愤恨了一起来，她着急的抓着柳茹月的手，急红了眼、咬牙切齿的说道，“娘，你被扔下江不知道，是爹，是爹那个坏人让二叔和奶奶杀了我们的，是二叔告诉我的，他再混蛋也不敢擅自做主卖了我们，你一定不要去找爹，他是坏人！”

上一世雪蓉那么恨陆铖泽，柳茹月就知道这孩子肯定一开始就从陆铖康那里知道了真相。

孩子们年纪小小，就背负着这么大的恨意，是怎样的煎熬啊。

“娘，你不信我么？”

柳茹月没有立刻回复，雪蓉想起娘多爱爹，误会她不信自己。

她着急的想要说清楚一切，“是二叔说的，他杀了你之后，又要卖我们，我们哭闹不休，我们咒骂他不得好死，他那人胆子小，叫我们不要恨他，是我爹叫他杀了我们母子五人的。

他还给我看了爹写给他的信呢，那字迹的的确确是爹的，我虽认不全，但大概的意思我看得懂，爹就是害怕我们挡了他攀高枝儿的道。”

“娘信你，娘知道雪蓉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撒谎的。”此刻的雪蓉，已经这么恨陆铖泽了么？

原本还想淡化陆铖泽的事情，就让她慢慢忘掉那个狠心的爹，幸福快乐长大的柳茹月，不知道这样的恨意，会不会再次毁了孩子这一辈子的生活。

“娘，你真的相信我，还是敷衍我？”雪蓉从柳茹月怀里退出来，紧张的盯着母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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